“钱不是问题。”叶裳瑞斟酌了一下,说道:“明天你去找刘队长说一声吧,他人脉广,可以拜托他帮忙联系砖厂要些砖头,完了再喊些人过来帮忙砌墙。”
顿了一顿,他又道:“到时候我和旭冉再从知青点带点人过来帮忙,应该很快就能完工了。”
夏颖莹心头一动,清水似的大眼睛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你怎么忽然想给我换墙了?是不是因为中午我跟你说了李光棍的事,你担心我了?”
猝不及防被说中心事,叶裳瑞脸色微烫,别开脸望向别处,赧然道:“我只想让你住得安心点而已……”
见他耳朵又开始涨红了,夏颖莹玩心大起,故意用诱惑的口吻说道:“可是这墙建的再高再坚固,终究也是个死物啊!
你要真这么担心我,不如跟我结婚算了!等结了婚,你就能就近保护我了,到时候不管是李光棍张光棍还是赵光棍的,你全都帮我打出去,这样不是更好么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叶裳瑞心头狠狠一震,猛地转回脸望向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就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夏同志,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夏颖莹点头,朝他走近了两步,敛了笑意,换上认真的语气道:“我说过了,既然我相中了你,这辈子就非你不可了!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找强叔开证明,去镇上扯证!”
叶裳瑞愣怔地望着她,许久都没有动,吓傻了似的。
静而持久的对视中,他终于缓过劲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这一刻,四周变得无比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记起上次张允潇在牛棚说的那些话,浑身的血液不安分地沸腾了起来,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告诉她吧!跟她坦白!也许她会理解你,愿意跟你同舟共济!
可转念想到下乡前,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挂上牌子,被赶去游街的狼狈和惨状,高高窜起的火焰,又像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熄灭殆尽。
只剩一缕缕惨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深吸了几口气,堪堪压住那份蠢蠢欲动的躁动,面容僵硬道:“对不起,我们相差太远,并不合适。”
“哪里就不合适了?”夏颖莹紧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地问道:““你父母反对你娶乡下姑娘?”
“不,他们很尊重我的意愿。”
“那你是嫌我没学历,无父无母?”
叶裳瑞摇头,“你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那你拒绝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夏颖莹搞不懂他了,盯着他瞧了半晌,迟疑地问道:“难不成,你在老家已经有对象了?”
叶裳瑞呼吸微滞,安静了一会,才低声道:“以前有过未婚妻,但下乡前已经解除婚约了。”
“未婚妻?”夏颖莹愣住,等消化完这个信息,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拧着眉问道:“你心里还想着她,不能忘情?”
要真是这个原因,那她确实得重新斟酌了。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叶裳瑞,但如果他先前已经有两情相悦的对象,只是因为些不得已的缘故才不得不忍痛分手,她就是再不舍得,也会强迫自己死心放弃。
不然她成什么了?
趁虚而入的后来者???
她只接受干净简单的双向奔赴,狗血三角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听出她话中透出的退却之意,叶裳瑞心头一刺,下意识地就想否定澄清,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及时扣紧了牙关,低着头,久久没作声。
夏颖莹将他的沉默理解成默认,心头一凉,胸口仿佛被勒住了,无法正常呼吸。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眼里的光也一点一点黯下来,终于归于沉寂。
良久,她仰起头,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轻舒了口气,勉强扯了一丝笑容,歉意道:“抱歉,叶知青,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就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吧。”
叶裳瑞脸色煞白,漫天的疼痛一路袭击到他的心底,疼的他有些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喉头干涩的厉害,他掩住那股子几乎要溢出胸腔的酸涩,微哑着声,干干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夏颖莹笑了笑,语气轻快道:“别,感情讲究你情我愿,你没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没搞清楚,一厢情愿下闹了个笑话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叶裳瑞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她带着轻笑的声音,好似一把最尖锐的利刃,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心肝脾肺肾,无声无息地凌迟着他。
就好像失去了一样非常宝贵的东西,半条命都要没了似的。
夏颖莹面上看着干脆果断,其实这会她心里也堵得很。
说来也可笑,上辈子她母胎单身28年,头一次有想谈恋爱成家的心情,也是头次这么主动大胆地追求异性,结果却换来了这么惨烈的结果。
那句话果然是对的,初恋通常没什么好结果。
话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下了逐客令,“夜深了,我得去烧水洗澡了,你待会出去时记得帮我带上门。”
说完也不等叶裳瑞反应,转身就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
叶裳瑞下意识地朝她背影伸了伸,却只抓到清冷的空气。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他狼狈地放下举在半空的手,垂在身侧,缓缓地,用力握成了拳。
洗完澡后,夏颖莹将自己丢上大床,心灰意冷地望着天花板发呆,顺便祭奠她这段还没开花就惨遭霜打的初恋,
虽然很沮丧,但没办法,缘分就是这样,想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是上天的宠儿才有的待遇。
叶裳瑞这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放在以前,这年纪没准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有过一两个未婚妻又有什么奇怪的?
但就算看了个透亮,她还是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心头沉甸甸的,像熬着一锅中药,又苦又涩的。
知道她心情不好,向来嘴欠的系统也没敢冒出来打扰她悲春伤秋。
直到夜深人静,夜半三更之际,他才怯怯地喊了一声,“宿主……”
“干嘛?”夏颖莹还在睁眼发呆,有气无力道:“本姑娘现在难受着呢,你别来找骂啊!”
“不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李光棍来了,正在撬篱笆门的大锁。”
“……”
夏颖莹眼底寒光一闪,霍地一下跳下了床,两只手互相掰扯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很好!
她满肚子的闷气正愁着没处发泄呢,正好拿这个老淫棍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