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知道女孩子家脸皮薄，打趣了几句也就停了，转而跟她一起清点了从背篓里倒出来的鱼，一共六十五斤。
    捏着新鲜到手的货款，夏颖莹问道：“哥，我弟呢？我有事找他。”
    “请假了！”胖哥蹲在地上，划拉着水里活蹦乱跳的鱼，眼里尽是满意之色，补充道：“半个小时前有人来找他，说他家里人犯了事，需要家属去公安局保释，我就放他走了。”
    夏颖莹露出了然的神色，耸了耸肩，跟胖哥告辞够就离开了。
    二八大杠被叶裳瑞载着夏炳荣回去了，自助餐厅没有符合这年代的自行车，她只能先步行出了镇子，才能放电炉出来代步。
    等回到了家里，院子门关得紧紧的，叶裳瑞陪跟夏炳荣回家收拾行李还没过来，她抓紧时间开锁进屋，去把夏炳荣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的，叶霈临原本住的大厢房被均匀地隔成了三间，除了中间的门不动，又额外开了两扇新的门和窗户，墙漆上好了，只要在其中的一间摆上家具就能拎包入住了。
    夏颖莹就把叶霈临只用了一周的家具全都填了进去，又从百货区捡了几套富有时代特色的纯棉男装放进去，正要关上柜门，就听到院子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隐隐夹着叶裳瑞和夏炳荣的聊天声。
    夏颖莹关上门忙走出去，笑着对外边的人道：“你们回来了！爷爷，以后你就住这间，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夏炳荣正满脸诧异地打量院子的四周，一时没注意到她在对自己说话。
    自打去住院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这里了，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这里就大变了个样。
    高墙砌起来了，院子里多了两间砖瓦房，大厢房隔成了小厢房，前院靠墙植了一排排的葡萄藤架，边上放了个秋千，旧的三间砖瓦房外墙都重新刷了一层石灰，地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宅院充满了崭新亮堂的气息，颇有些大户人家的派头。
    再看到夏颖莹刚拾掇出来的房间，他直接一整个愣在了原地。
    里面窗明几净，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空间宽阔，墙壁被刷得瓦白瓦白的，窗户装了一道纯蓝色的布帘，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进来，带着窗帘下摆微微摆动，居家的温馨感油然而生。
    和眼前这个整洁敞亮的房间比起来，他之前住在老夏家住的杂物房，立即被衬成了猪窝，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活了这么一辈子，夏炳荣就是年轻时在地主家当长工，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他局促地杵在门口，久久不敢走进去，生怕自己的脏鞋子踩脏了水泥地板。
    叶裳瑞拎着行李包越过他走进去，麻溜地将里面的衣服都挂到柜子里。
    注意到到他无措地站在那不动，叶裳瑞不由有些好笑，和声道：“爷爷，您快进屋坐下吧，忙了一个下午，你也该累了。”
    夏炳荣看了看他，又看看面前的房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好的房间……真是要给我住的？”
    叶裳瑞还没回话，就让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夏颖莹抢先答了，没好气道：“你是我们的爷爷，不给你住，还能给谁住呀？我们今早才刚竣工的呢，一刷完漆，我和阿瑞马上去医院找你了！”
    夏炳荣愣愣地看着他，老眼又开始泛酸了，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不已的。
    苦了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享福的这一天，尤其享的还是亲孙女孙女婿的福！
    在这样的幸福面前，即使让他马上去死，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夏颖莹将已经洗净苹果放到桌上，招呼他道：“你吃点水果，先休息会儿，我烧了热水，待会你好好洗个澡！”
    夏炳荣哎哎了地应两声，这才诚惶诚恐跨过门槛走进来坐下，接过夏颖莹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甜，甜到了他的心肝里。
    外面的天色暗得差不多了，夏颖莹寻思着也该准备晚饭了，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爷爷，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鸡鸭鱼都成。”
    夏炳荣还沉浸在幸福里没出来，听到她这话，忙说道：“你看着整，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
    在老夏家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压，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他想吃什么。
    这种被尊重和关心的感觉，让他受宠若惊，越发地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夏颖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让叶裳瑞陪他聊着天，转身出门忙活去了。
    看着孙女的身影在门口，夏炳荣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叶知青，丫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要不，我去帮她搭把手？”
    “爷爷，咱们是一家人，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以后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吧。”
    叶裳瑞笑了笑，抬手给他倒了杯水，和声道：“不用帮忙，阿莹干活利索着呢！而且她就喜欢自己在厨房里捣鼓，以后您等着开饭就好，什么忙都不用帮。”
    夏炳荣闻言一愣，疑惑：“是这样吗？这丫头还喜欢自己一个人做饭？”
    以前在老夏家时，夏颖莹也都是一个人做全家人的饭，倒不是她想一个人忙完，而是夏老太压根不给人插手，谁帮就骂谁。
    他努力了几次都被骂了，连带着夏颖莹也被骂了狗血淋头，后来他就不敢帮了。
    “是啊！”叶裳瑞肯定地点了点头，为了让他放在心上，还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厨房是阿莹的重地，她在里边时，除非她喊您进去，否则您别随便靠过去，不然她可是要生气的。”
    这后果听着还挺严重，夏炳荣忙点头应下来，保证道：“好！以后除非她喊我，不然我绝不进厨房！”
    虽然不知道小孙女怎么会有这个习惯，不过既然孙女婿都这么郑重其事地提醒他了，照做肯定是没错的！
    叶裳瑞和他闲聊了会，估摸着水烧得差不多了，就去拎了两桶热水放进新建的洗澡房。
    趁着夏炳荣洗澡的功夫，他帮着把脏衣服给搓了，晾到院子的竹竿上。
    夏炳荣洗完澡，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神清气爽地站在院子里。
    旁边是炊烟袅袅升起的厨房，眼前是正在帮他晾衣服的孙女婿，一轮圆月高挂在天幕上，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狗在叫。
    一切都显得那么地祥和。
    临近元旦，入了夜后温度骤降，刺骨的寒风穿过了他脖间，可他并不觉得冷，只觉得胸口热腾腾的，就像喝了一杯芳香四溢的浓酒，上头，又陶陶然的。
    发妻过世多年，他好像终于看到了生活的盼头，也感觉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