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公和在场的所有大内侍卫都愣住了,而常安身后的家仆们也是十分惊讶。成公公惊诧过后,又换回了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
“哎呀,定康侯还是莫要折煞咱家了,接旨吧。”
常安此时站了起来,一把拿过圣旨,转过身吩咐道:“怀琴真儿,你们看着顾娘,我进宫去。”
“唉!定康侯!”
成公公想拉住常安,但是却奈何常安健步如飞,直接跑开了。他只好跟着上去,只见常安来到马房,提出那匹白马,套上马鞍,从侧门奔马而出。
这时,成公公才知道这位“准驸马爷”是来真——他真的抗旨了!他活了这么久,见过抗罚旨的,没见过抗赏旨的啊。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回前院,说道:“快快上车,定康侯进宫去了!”
随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待到那些大内侍卫和成公公都离开后,怀琴和真儿才扶起了顾鲤。这时,二人才看到顾鲤此时已是满脸泪痕,眼神迷离。站起来的一瞬间,直接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怀琴和真儿两人一人一边,这才扶住了顾鲤。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怀琴叫道,“快去寻郎中!”
真儿却说道:“先扶三娘回屋里去吧。”
顾鲤此时缓缓站直,说道:“不必寻郎中了......先带我回去吧。”
怀琴和真儿都是十分担忧地看着顾鲤,扶着她回屋里去了。顾鲤一坐到矮桌旁,就直接痛哭了起来。
“三娘!”
“三娘您怎么了?”
顾鲤抬起婆娑泪眼,说道:“常郎抗旨了......”
怀琴和真儿对视一眼,都点点头,说道:“是的,三娘。”
“常郎会死的!”顾鲤此时又说道,泪珠更加翻涌,怀琴和真儿两个侍女都愣了。真儿连忙上前去,扶着顾鲤安慰了起来。
顾鲤继续哭着说道:“圣旨就是当今圣上的命令,无论是赏是罚,抗旨都是死罪!”
此时,有一个家仆跑了进来,说道:“夫人,隔壁常博士来了。”
怀琴看了一眼正靠在真儿怀里哭着的顾鲤,说道:“快快请进来。”
“不用请了!”常文孟此时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然后直接坐到了矮桌旁,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方才永和拿着圣旨,直接策马而去了?”
“回阿郎,公子他......他抗旨了!”怀琴回答道。
常文孟顿时就坐不住了,差点就蹦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子他抗旨了,”怀琴解释道,“方才天子使前来宣旨,说是公子预防天花病有功,封为侯爵,并且......”
但是怀琴话说到一半,就不该再说了。常文孟皱着眉头,追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圣上要把永穆公主许配给公子,还要革去三娘与公子的结发。”
怀琴回答得有些小声,但是常文孟却听得一字不差,他此时的心情无比的凝重。正当他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又有一个家仆走了进来,说道:
“三娘,王乐丞和高主事来了。”
随后,几人就看到了高适、王维和崔玉走了进来,手里照例是提着礼物前来。原本几人是打算祝贺的,但是看到屋内那凝重的气氛,顿时就心感不妙。
崔玉则是直接走上前去,接过顾鲤,问道:“顾娘子?顾娘子?”
王维和高适也是走到了常文孟的面前,行礼问道:“常博士,不知永和兄......”
“当今要命他改娶永穆公主为妻,现在进宫抗旨去了。”常文孟简单明了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打在了王维和高适的头上。
王维可以说是十分了解常安的了,要是有人想让他改娶,就算是圣旨也是会直接拒绝的。他和高适对视,都发现对方的眼里都是凝重。
高适此时开口道:“难道常兄此时进宫抗婚了?”
王维也问道:“永和兄走多久了?”
怀琴回答道:“刚走不久。”
随后,王维和高适就朝着常文孟说道:“常博士,我等先去追永和兄了。”
崔玉此时问道:“夫君你们要去作甚?”
“我们的朝服尚未换下,此时骑马去追上永和兄,说不定能赶上他。然后,我们一同请愿退婚。”王维说完,就和高适一同离开了。
崔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王维和高适是跑着出去的,还没喊住人,人就不见了。没办法,她只能拍着顾鲤,安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常郎君是大才,当今应当是不会为难他的。而且常郎君两件大功在身,最多就是革去他的勋爵之位,不会怎么样的。”
顾鲤咳了两声,说道:“但是......但是抗旨,又进宫当面对峙当今,常郎此行,怕是......”
说了半句话不到,顾鲤又哭了,直直捂着胸口,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怀琴和真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替她抚背顺气。
“鲤儿!”
此时屋外传来了顾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喜气洋洋的。但是一走进屋里。就发现正伏在崔玉怀里哭泣的顾鲤,还有坐在一旁,面色凝重的亲家公。
顾苏氏看到了女儿在哭,连忙拉上顾柏之和顾华朔两兄弟上前去安慰。而顾科则走到了常文孟的面前,问道:“常博士,鲤儿这是?”
“当今赐婚了,”常文孟说道,“然后永和现在策马进宫,抗婚去了。”
顾科愣了一下,问道:“抗......抗婚?”
常文孟点了点头,顾科就愣在原地了,顿时就明白顾鲤为什么痛哭成这个样子了。他也走上前去,安慰道:“鲤儿没事的,我那贤婿定会安然归来的,莫要哭坏了身子啊。”
“回不来的,常郎是抗旨......”顾鲤却哭着说道,“抗旨抗婚,常郎此去怕是十死无生了......那可是十死无生啊!”
忽然,顾鲤本就肺病未愈,如今又是哭得急了,忽然心头一痛,气血倒流,一口血吐在了自己的衣裳上。随后双目一闭,直接倒在了崔玉的怀里。这一场景直接吓得在场的人都围了上来,常文孟更是喊道:
“快去寻郎中!”
而兴庆宫里,李隆基正满心欢喜地坐在龙椅上批奏折,此时忽然听到一个宦官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宣宣宣!”李隆基十分开心,把笔和奏折一扔,就等着李瑛走进来。
李瑛走了进来,行礼问候之后,李隆基就问:“今日何事啊?”
“父亲,我想求您别让阿姊嫁给济康伯。”李瑛说道。
李隆基眉头微皱,问道:“为何?是可儿不喜欢?但是我先前也听说,可儿十分喜欢定康侯的诗啊,为何不嫁?”
“济康伯......”
“他如今是定康侯了,你也该改口了。”李隆基却纠正道。
“定康侯他与顾三娘一向恩爱,恩爱宠妻之名,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昔时迎亲之时,定康侯更是以五首催妆,长车聘礼、八抬大轿相迎。成为一段佳话。甚至当众拒绝过一位侍郎的求亲,如今这次......”李瑛说道。
“但是朕是皇帝,不是什么侍郎官员,他为何拒绝?”李隆基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可儿是长公主,朕的掌上明珠,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难道不比那商贾出身的顾三娘好吗?”
李瑛又继续说道:“但是定康侯本就只心仪顾三娘,若是革去二人结发之情,顾三娘又......”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朕也封了顾三娘为郡夫人,赐宅赏金,难道不算是补偿吗?况且二人尚无子嗣,和离了亦不会如何。”
“放眼我全唐,和离再婚之人亦是不在少数。难不成朕还要在下旨,赐个婚给顾夫人?”
李瑛更急了,说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啊,定康侯定然是不愿娶阿姊的啊。而是强行赐婚,指不定定康侯就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隆基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逃婚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也不会,定康侯拖家带口的,又怎么会逃。我是怕他......”
此时,有一个宦官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定康侯、王乐丞与高主事觐见。”
“你看看,定康侯这不就来了?他哪里是想要逃婚。”李隆基一听到自己的“准女婿”要来找自己,便有些欣喜。
“宣!顺便也把可儿叫来吧。”
随后便在宦官的带领下,常安三人就走了进来,常安手里还拿着圣旨。
“定康侯,唉……成公公呢?”此时李隆基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只看见了拿着圣旨的常安,还有王维高适,唯独没见到成公公。
“回陛下,成公公还在进宫的路上。”常安回答道。
“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李隆基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
常安此时和王维、高适跪了下来,常安将圣旨托举过顶,说道:
“罪臣常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