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路，再去时却是不同的心情。
    竹卿身体不适，晕了两天的马车，醒了就吐吐了再晕，浑身酸痛难言。
    竹卿实在难受得紧，只得叫停了队伍，下车脚踩实地才好受一些，此时正好身处山林，空气清新阴凉舒适，深吸一口气几乎要舒服到肺里。
    正欲扶着玉衡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耳边似有空气被划破的尖锐声，竹卿猛地推开玉衡，恰好躲过一支冷箭。
    “有刺客！”护卫头领大声喊道，“保护王爷王妃！”
    卫队迅速护在周围，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处飞来。
    竹卿离马车还有几十步的距离，那些刺客有意不让她和玉衡靠近马车以做庇护，纷纷射箭至他们身前，玉衡要自保还要护着竹卿，颇有些力不从心。
    正手忙脚乱之际，一道漆黑的身影打落无数箭矢，站在二人身边对玉衡道：“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玉衡伸手将竹卿推到穆洵身前：“他们要的人是我，你先带王妃走，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说完便回身杀敌，竹卿想拦他，却知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只好在穆洵的保护下一步步接近马车。
    岂料这些人丧心病狂，要的不只是玉衡的命，大概是买一送一更划算，还想再多搭上竹卿去邀功。
    那些箭，一半射向玉衡，另一半对准了竹卿。
    竹卿明显感觉穆洵的脚步慢了些，离马车还有几步，他体力不支单膝跪在地上，口中吐血。
    竹卿看到，他背上已插了几支利箭。
    “穆大人！”竹卿惊呼。
    “王妃快走…”穆洵撑起身体，为竹卿做最后一道屏障，“属下知道，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竹卿不由愣神，却被润禾拽上了马车。
    穆洵在她身后，拼死一搏，杀尽马车旁的刺客，目送马车远去，才缓缓倒下。
    “夫人没事吧…”润禾小声道。
    竹卿眼眶微红。
    那是两年前了吧，她讨厌玉衡的监视，故意做些暧昧不明的动作，来逼穆洵主动避嫌向玉衡请辞，哪怕让他误会自己她也毫不在意。
    最后确实再没有发现穆洵的身影。
    可在这种紧急关头，穆洵突然出现，用自己的命来换她一命。
    他是知道什么的吧，知道她故作轻浮，知道她的不甘她的恨，知道她的小心思。
    竹卿收敛悲伤，掀开车帘观察着外面。
    刺客没有再追上来。
    过了两炷香后，玉衡带着其他人赶到。
    刺客的身份没有审出来，几个活口选择吞毒的方式了结自己。
    玉衡手臂受了伤，他草草包扎几下，重新整好队伍。
    竹卿道：“会是圣上的人吗？”
    玉衡沉思一阵：“不至于。”
    他被贬至关外，圣上没必要赶尽杀绝，想要他死的人，恐怕是揣摩着圣上的心思，用他的头颅去邀功罢了。
    所以尽管知道王府护卫得力，这些人为了荣华富贵，还是要尽力一试。
    “我会让卫队加强防守，那些人一击不中露出马脚，大概不会有所动作。”
    玉衡说了两句便紧皱眉头，按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他道：“这帮人下手真狠，疼死我了。”
    竹卿冷不丁道：“穆洵死了，他是为了救我而殉职。”
    玉衡沉默。
    “你当初派他来监视我，我还以为刁难他一番他就能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这么死心眼。”竹卿带着伤感道，“你有他和卫勉这么忠心不二的下属，是你的福份。”
    玉衡靠在马车柔软的内壁上，陷在了往事里，他道：“我十三岁那年跟父亲去军营，卫勉还是个楞头兵，他跟我同年所生，只比我小两个月，他爹后只剩下他和老娘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吃不起饭只好去投军。他那时又瘦又矮，我见他的时候他正被人踩在脚下戏耍，我那时和世家公子玩时总被欺凌，不知怎得看见他就像看见我自己。”
    “于是你替他出头英雄救……”竹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玉衡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我喝退了那些人，给了他钱让他能吃饱饭，并放话说谁敢再欺负他我就告诉父亲。”
    “可那时公爹不器重你，你跟他告状他会听吗？”
    “当然不会。”玉衡笑里带了些许无奈，“那些人明面上答应，背地里仍欺负他，但到底也会忌惮几分，起码卫勉能吃饱穿暖了。”
    军中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之事屡见不鲜，敲诈勒索他人钱财更是常见。
    “我父亲治军严明，这些人不敢闹到明面上去，加上我之后每去一次就会看望卫勉，那些欺负他的人也渐渐老实起来。”
    “大哥过世后我作为世子需要侍卫随护，我就向父亲要了卫勉。”
    “所以卫勉才对你忠心不二？”竹卿问他，“那穆洵呢？”
    玉衡道：“穆洵是卫勉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受过我的恩惠，卫勉向我荐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他。”
    竹卿感慨：“你帮他们不过是随手的事，他们却用性命还了这份情谊，想不到你这种混蛋，还有刎颈之交的朋友。”
    玉衡本来陷在悲伤的情绪里，听她这么说也哭笑不得。
    “什么叫我这种混蛋？我哪里混蛋了？”玉衡本就面如冠玉，脸上因打斗带了几抹血迹，鬓边垂下几缕发丝，一双含情眼瞧着她，颇有魅惑性。
    竹卿掐住他的腰：“你做的混蛋事还不够多、对我还不够坏？”
    她没用多少力气，可既是夫妻，她如何不知玉衡的腰一捏就痒，他又受了伤不敢反抗，竹卿稍微用力，玉衡就被她逼到角落，紧紧贴着马车。
    竹卿手动了动：“你认不认？”
    玉衡捂着伤口往后仰着身体，脸上也使着劲躲她，竹卿也不怜香惜玉，一只手按在他肩上让他躲无可躲，另一只手在他腰上微微用力，玉衡咬着牙憋笑怕声音传出马车，奈何竹卿心狠手辣，上下摸了一阵后使足了劲捏了他腰一把。
    玉衡笑得直气喘，立即识时务般求饶：“我混蛋我混蛋…王妃饶过我吧…外面这么多人听着呢，给为夫留点面子。”
    竹卿得意松手，刚想坐下就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闹往外渗血，玉衡看着伤口满脸委屈。
    看他狼狈，竹卿忽心情大好，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