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想他死
作者:花狸坨坨   竹影深几许最新章节     
    第二日醒来,玉衡果然不见了身影,润禾叫了小丫头打水给竹卿洗漱,一边给竹卿梳头。
    竹卿忍着哈欠问润禾:“王爷几时走的?”
    润禾忍着笑道:“王爷寅时末起身出的门,还吩咐奴婢不必惊动夫人,他回营里洗脸就行。”
    “这么早!”竹卿咂舌,“他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吧…”
    润禾道:“王爷还说让奴婢好好照顾夫人,每日看着夫人一顿不落的喝药,不能嫌药苦就倒了不喝,还让奴婢吩咐厨房做些滋补养身的饭菜。”
    竹卿正拿着一支簪子往头上比划,听润禾讲玉衡临走的叮嘱,又想起昨夜的事,不由顿住手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润禾被问住了,主仆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深冬时节愈发寒冷,竹卿窝在软榻上更懒得动弹。
    大军开拔至今,已过去十四日了。
    偶尔王府会收到几封信,是留守大营的朱将军叫人送过来的,信上说收到前线的消息,王爷一切都好,请王妃放心。
    竹卿就能轻松一点。
    可她也不能常常要朱将军送信来,她是王妃,更得做个榜样不能拖后腿,这座城里多得是武将家眷,她若是乱了阵脚,其他人家眷更得乱。
    终于在玉衡出征后的第十六日,周望上门了。
    门房来回话,竹卿立刻叫请他进来。
    周望堪堪行过礼,竹卿又急又喜道:“你跟着王爷一起去的,可是大军凯旋了?王爷呢?”
    周望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听得见他的声音:“王爷在营里,请王妃过去一趟。”
    “他太忙了不方便回来?”竹卿忙唤润禾拿来斗篷,“我去也行,劳烦你在前面带路。”
    竹卿匆匆系好斗篷就要走,经过周望身边时他却纹丝不动。
    竹卿停下脚步,仿佛有种莫名地预感,周望实在太过反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王爷是死是活,你直说就是,我受得住。”
    周望的声音也在抖:“王爷今晨率军杀敌,破阵时不慎中箭,军医拔箭后王爷迟迟未醒,紧赶着就送回来了,诸位将军怕…怕……所以请王妃快点过去见见。”
    “我知道了,劳烦你带路吧。”
    坐上马车,竹卿始终以手帕掩面。
    润禾的眼泪也在打转,她抚着竹卿的背,感受到她因强忍泪意而发出轻微地颤抖,哽咽道:“夫人这会想哭就哭出来,一会在王爷面前倒还能忍一忍…”
    竹卿脑中一片空白。
    她始终抱着侥幸的念头。
    她背后也中过箭,不也活得好好的。
    玉衡是男人,也一定会挺过去。
    可她为什么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以前那么恨他,恢复记忆后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他死,现在他真命悬一线,她却怕了。
    马车停在了玉衡的帐篷外,刚一停稳竹卿不待润禾搀扶便跳下了马车,腿伤处传来钻心地疼痛她也顾不上理会,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帐篷里围着几位将领,见她进来纷纷避开了一条路,竹卿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玉衡,他已被换过了干净衣裳,胸口的伤也已包扎好。
    他面色苍白,唇色亦是青白。
    竹卿坐在他床前的小凳上,握住玉衡的手,冷得让她绝望。
    众将领交换过眼神,从中走出一位官位最高者,对竹卿道:“王妃既然来了,我们先在外面等候,大夫就在外面,王爷要是醒了吩咐即可。”
    竹卿颔首以示感谢:“劳几位将军费心了,我有话问这位将军,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姓朱。”
    “原来您就是朱将军。”竹卿道,“王爷病重,前线战事不能受影响,我看这几位风尘仆仆,怕是一同送王爷回来的,还是让他们回去吧。”
    朱将军道:“王爷垂危,这如何使得?”
    “战乱影响的是百姓,王爷虽身份贵重,可领朝廷俸禄就要为百姓做事,怎能因一已之事而误了战事,前线不可少了良将,何况王爷就是为了边关百姓才…此战如果败了,王爷岂不是白受了苦楚,王爷若醒过来,他也会这么做的,这里有大夫就行了,你们不必都守在这儿。”
    众人都心系前线战事,只是亲王垂危不得不分出人来陪守,否则都要问罪,听竹卿这么说,也不推拒,留朱将军和周望在营中,其他人马不停蹄赶回阵前。
    屋里人都被竹卿遣了出去,只留润禾在身边随时听吩咐。
    外面不知是谁送来一盆热水,竹卿绞了帕子细细为玉衡擦脸。
    想来是条件艰苦,他多日没有剃过胡须,脸也是胡乱擦了擦。竹卿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灰尘,额发被风雪浸湿又冻成一缕,竹卿想了想,拔下头上的梳篦,小心梳开打结的头发,一股股编好。
    润禾拿来一物呈在她面前:“夫人,您方才要的剃刀。”
    竹卿接过,深呼吸稳住手,扶着玉衡的脸颊,小心翼翼为他刮着胡须。
    “他爱干净,以前在王府,来见我的时候都是收拾好再来,甚少这么狼狈。”
    “他要是醒了,发现我见过他胡子邋遢灰头土脸的样子,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
    “大夫说他以前受过重伤,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为娶我伤了自己一次,我又伤过他一次,不然不会这么难…”
    “要是宁儿在就好了,还能见他一面…我怕宁儿长大以后,不记得他该怎么办…”
    “润禾…我不想让他死…”
    竹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可似乎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减轻她的无措,每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茫然和空洞感就会爬上她的心头,她就会看见玉衡苍白的脸。
    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受伤昏迷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这么担心她。
    “润禾,我该怎么做…”竹卿胳膊抵在床边,双手支着额头,泪珠滚落。
    从中午到晚上,竹卿始终坐在玉衡床上一步都不离开。
    他气息微弱但很平稳,偶有几下急促的呼吸也很快平复下来,每每这时,竹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