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的业暝明显一滞。
但随即浅笑道:“女施主有故人之姿,故人名阿鸢。”
苏如锦望着业暝颇为深情的眼神,胸口处又不住隐隐作痛,像岔气了般,随着每次呼吸拧一下。
阿鸢……依稀觉得梦里出现过这个名字。
可面对业暝眼眸的那种不适感,让她别开了双眼:“泥销骨,雪满头,故人长绝,圣僧当净执念。”
业暝依旧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嘴角噙着浅笑:“执念已入骨血,死生相随。”
苏如锦回味着这句话,又拼命复盘昏迷期间那个冗长复杂的梦。终于是觉得,自己跟这妖僧定有千般纠缠,或许是前世今生,或许是因果轮回。
毕竟魂穿这种事都遇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但现下,她什么也懒得想,就只觉得饿。在榻上躺了七天七夜,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抬抬胳膊都费劲。
“阿鸢,我给你做了豆腐羹,我喂你喝一点吧。”
业暝起身,轻轻将苏如锦托起来,让她倚靠着枕头。端来一碗滑嫩清香的豆腐羹,用羮勺喂到她嘴边。
苏如锦本就不是个矫情的人,何况自己胳膊现在软趴趴的没力气,就张嘴吃了。
咽了第一口,她眼中闪过疑惑:“圣僧莫不是知道我该醒了?这羹竟还是热的。”
业暝手顿,蓦然觉得这一世的她,聪明机灵得很,却没有直面回答。
“阿鸢,我已许久没做这豆腐羹,味道可还是你喜欢的?”
苏如锦蹙起眉头,这妖僧总是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望自己,给她看得胆战心惊,恍惚间有一种对不起叶帷安的感觉。
还一口一个阿鸢…这若是让叶帷安听见了,不得给他舌头剌了!
“圣僧师父!我不叫阿鸢,我叫苏如锦!我也不是你那短命的故人,我是叶…”
她想说,我是叶帷安长命百岁的爱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我是太玄山上岐黄传人!”
看着她一张极秀气的脸,五官气哼哼拧在一起,业暝突然笑了,将汤羹又喂了进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这样娇嗔难哄,莫不就是他的阿鸢。只可惜,她暂时不记得了…
苏如锦无奈咽下嘴里滑嫩的豆腐羹,看着业暝恍若天人的笑,花痴呆滞了。
这妖僧属实美艳绝伦,当个和尚真是可惜了。
“圣僧师父,你长成这个样子,对得起佛祖么?”
业暝看她挑眉狡黠的样子,眼中翻滚起欣喜若狂的欲念,这话…
“阿鸢,你想起来了?”
苏如锦抬抬胳膊,使出力气一把夺过汤碗,囫囵全喝了。将碗塞回业暝手中白了一眼道:“业暝,你枉为高僧,度世人万千却连自己都度不了。”
她还是没想起来。
业暝眼神黯淡,却依旧对她含笑:“堕魔之人何谈自渡。”
他那双眼如深潭般不可捉摸,看似缱绻却总透着无边的欲念。到底是什么欲念呢,她看不真切,却愈发心惊肉跳。
在这种最原始的恐惧感驱使下,让她无意识得去找寻自己的安全感。
是叶帷安。
她捂着胸口,极力掩饰心头的不适,朝外头喊:“你们四个在哪!马上带我回安锦阁!”
四人还不知道他醒了,慌忙进来,挤开业暝围在榻边。
苏如锦望着自己的人,心下稍稍平复,可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叶帷安都没回来。
他去哪了?
他怎么放心扔下自己?
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恐惧,让苏如锦眼窝一浅,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亏她还在梦里跟妈妈说这野男人如何如何好…
四人慌得手忙脚乱,鸣珂一巴掌轻拍在乌月后脑勺:“愣着干嘛,给她擦擦泪啊!”
只有乌月敢上手碰她,其他人再怎么着急也顾着些男女有别。
“好好好,别哭了。我们这就带你回家,怎么一醒就哭?是不是这和尚欺负你了?我杀了他好不好?”
乌月用最软的语气,漫不经心间把杀人说得像买菜。
乌南立马抽出剑,抵在业暝脖子上,等苏如锦下令。
可她哭得更厉害:“不行呜呜,他长得那么好看,杀了好可惜啊……”
四人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
却懒得管业暝,忙搀扶起苏如锦带她回了寮房。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寒古寺。
业暝独身站在寺里的枫树下,修长纤瘦的身影有些漠落,一下一下捻着黑佛珠看他们离去。
眼底阴冷一闪而过:“阿鸢,你还会回来的,我等你。”
马车上,乌月和鸣珂陪她坐在车厢里。
“鸣珂,叶帷安呢?已经整整七日了…”
“主人,将军有重要的事筹谋,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苏如锦刚哭过的眼睛还肿着,抽着鼻子不满道:“那他还要多久能回来?”
鸣珂暗自思索,以将军的速度,日夜兼程来回华炎也要半月啊,还需加上在华炎的筹谋安排,待将军回来,估计是寒冬了。
“将军说,今年初雪,他便能回来。”
初雪?这个定义太过模糊,苏如锦昏迷初醒,身体本就不舒服,还想念梦里的母亲,心下又开始难受委屈,憋着嘴哇哇哭起来。
鸣珂看她嚎得嗓子都哑了,心疼难忍。只能想着今晚唤个杀手来,再给叶帷安送一封信去。
叶帷安走之前,留了几十个杀手在暗处保护苏如锦,这些杀手武艺极高,也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忠仆。
被围石头滩时,他手下的杀手营还不知华炎帝恶行。
待叶王爷身陨石头滩的消息传到帝京时,杀手营才不分日夜赶了过去。可那时叶帷安早已被苏如锦救活,不知去向。
八百杀手在五万尸体中寻了两天,也没寻到叶帷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谋划匿进帝京,暗中刺杀华炎帝复仇,便碰上叶帷安回去拖四人的尸体。
彼时,他们稍作筹谋,决定迂回各国,联盟伐炎。
他誓要带她,正大光明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