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等这一句话等了将近十三年,他大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今日喜事连连,朕与诸臣共饮此杯!”
所有人都急忙给自己的酒杯中倒酒,举起手上酒杯。
“恭喜陛下!恭喜三皇子殿下!”
太康帝笑着喝了酒,随后将站在场中被众人上下打量过好多遍的盛儒唤到跟前。
“今日朕先为你正名,明日便让人张贴告示,让世人都为朕高兴!你可愿……现在便唤朕一声父皇?”
太康帝虽是带着笑意与盛儒在说话,可是眼底却是带着丝不易让人察觉到的紧张之色。
盛儒一直半垂着头错开太康帝的视线,此刻闻言倏然抬起头看着太康帝,瞧见他眼底的忐忑与期待,心中忽然有些触动。
“……父皇。”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太康帝都有些黯淡的目光中,盛儒方才定眼望向太康帝,唤了一句父皇。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太康帝与站在一边的敬德听见了。
敬德急忙谄笑着恭喜了太康帝一句。
“恭喜陛下!”
太康帝高兴了,又期待的想让盛儒再唤他一声,威严端正的帝王此刻笑的舒心又开怀。
盛儒顿了顿,还是遵从的又唤了一声。
一直注意着太康帝与盛儒之间状况的太子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父皇,有时候真像个孩子般。
在太康帝又想让盛儒再唤他一声父皇时,盛儒沉默了,开口转移了话题。
“鹿鸣宴后,儿臣想去向……母后请安。”
说到自称和孟皇后时,盛儒还有些不适应。
提到孟皇后,太康帝眼底的笑意淡了下来。
想到今日孟皇后遭受的事,顿时就心疼起来。
“你母后今日身子受累了,不若明日再去看她吧,她现下应当也歇下了,去了也看不到。”
太康帝觉得,孟皇后是不会想让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儿子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看见她苍白又孱弱的脆弱时候。
他全然不知道,孟皇后早在半月前便按捺不住借着回娘家省亲的机会偷偷与盛儒见过了。
而太康帝是所有知道盛儒身世的人中最后一个跟他见面的,就连二皇子,也早已在京中与盛儒碰过面,有了几分龃龉。
太康帝一番为孟皇后和他着想的话,倒让盛儒原本坚定的想法动摇了。
这时太康帝又询问盛儒。
“鹿鸣宴后,你是要与江三一同去将军府?”
太康帝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语气里带着些不明意味的酸。
盛儒闻言点头。
“绾绾相邀,自然要去。”
太康帝听完,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
“叫的这般亲热,当真是对她上心了?朕看过折子,你可曾在那将军府中受过苦,你不怨?若是想报复,你如今贵为当朝三皇子,朕不会拦你。”
相反,太康帝还会助盛儒一臂之力。
太康帝原本对江莞玖颇有好感,可是在看过折子中江莞玖将盛儒抢去当了一年禁脔的内容时,他是差点就要下令让禁卫军去将江莞玖给押入天牢的!
原本对于江莞玖晋京小霸王,活阎王之类的‘威名’,太康帝是有所耳闻的,朝中御史则曾借江莞玖的荒唐参过当时回京述职的江正平。
却是被江正平这个莽夫一力降十会,当朝举起拳头作势便要与那参他幼女坏他幼女名声的御史打一场,直把那御史吓得接下来的早朝只要江正平在,便自称有疾与太康帝告假在家,接连半个多月不敢去上早朝,直到江正平述职完成重新启程回北疆,方才敢正大光明的来上早朝。
当时参的好像便是江莞玖当街强抢学子回府当了禁脔,毁了一个学子的大好前途。大晋的好苗子不能被将军府的江莞玖如此糟践云云……
太康帝:“…………”
如今太康帝回想了一下,一对日子,破案了。
江莞玖当时抢的是他那还没认祖归宗的儿子!
将时间对上后,太康帝那可是怒发冲冠,要不是后来的江莞玖醒悟过来,对他儿子千般万般好,为了弥补他还让他去了国子监,为他瞻前顾后处处为他着想,后来还救了他儿子一命。
还有献上优质稻种,又救了孟皇后一事,太康帝是一点都不想理智了。
本来儿子丢了他够愧疚了,现在他儿子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京城中受苦!
单是愧疚感都能将太康帝淹没。
发怒起来,都想不管不顾的派人直接去抄了将军府!
盛儒听到太康帝的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抿得发白。
他早就知道的,他的身世被得知后,太康帝是一定会去追查他的过往的,而原先那个江莞玖做出来的事,也会被安到现在的绾绾身上。
他无法为绾绾辩解,毕竟如此怪力乱神的言论,他说出来,太康帝也不会信。
若不是他是这场怪力乱神的缔造者,他也是不一定会信的。
此绾绾,非彼绾绾。
但他还是想要为现在的绾绾辩解几句。
“她自幼便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做事是任性妄为了些,但将军府中的人也将她教养的很好。她本性不坏,犯了错,后来也有改过自新,弥补我众多,后来便慢慢被她吸引,看清楚她的本性后,我便认了。我曾向她承诺过,金榜题名时,我会请旨赐婚。”
说着,盛儒望着太康帝,言辞恳切。
“还望父皇准允。”
太康帝无语,当着他的面夸人?还重提赐婚一事?这是生怕他忘了吧?是吧?
太康帝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盛儒这重提赐婚的话给噎得不想再说了,他这儿子才刚认!便要逼他老子给他赐婚了!
逆子!
太康帝都不想说话了,但还是将自己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令牌,放在桌面上,而后揉着眉心,朝盛儒摆摆手。
“拿去,退席时将敬德带上,一起去将军府。”
盛儒应了声是,上前将太康帝放在桌上的小令牌拿起来。
“退下吧,与你长兄去说说话,朕乏了。”
太康帝说完,作势便起身。
敬德上前去扶太康帝,太康帝摆手拒绝。
“你跟在三皇子身边替朕去将军府传个旨。”
敬德笑道。
“老奴晓得的,不若先让老奴扶陛下回寝宫歇息,老奴再回来也不迟。”
太康帝站直身子,置于身前的手摆了摆,而后一指最近的一个年轻太监。
“免了,让你徒弟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便成。”
太康帝指的那个,便是敬德收的徒弟。
敬德看了一眼徒弟,将人唤来嘱咐两句,随后便朝太康帝行了一礼。
“那老奴便恭送陛下。”
盛儒将桌上的小令牌收入袖中后,也朝着太康帝弯下腰。
“儿臣恭送父皇。”
底下朝臣闻言,看见太康帝已经转身下了台阶,纷纷跪地。
“臣恭送陛下。”
“儿臣恭送父皇。”
待太康帝走后不久,众人望向与太子站到一处的盛儒,眼底的神色都变了。
变得恭谨又谦卑。
盛儒的身份变得高贵后,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便也闻风而动。
原先有些看不上盛儒的人,转眼便笑脸盈盈的举着酒杯过来与他攀谈起来。
盛儒不冷不淡的与那些人说了几句后,任其再如何钻营,他都是不曾给过这些人好脸色。
墙头草,他没心思与他们攀扯。
盛儒一场宴会下来,也只是给监考官和太子,还有几位聊得来的同窗敬了酒。
吏部尚书文益不知盛儒是有意还是无意,好似只记得五位一般,给五位监考官都敬了酒,就好似忘了一般,留文益站在不远处傻傻的端着酒杯等着盛儒来给他敬酒。
结果等了个寂寞,一些人望着文益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了。
很明显的,文益不知怎的得罪了这刚被认回来的三皇子,现下三皇子刚认回来,太康帝对他的关注是最多的,接下来,文益这个吏部尚书估计得被太康帝重点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