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修者不管不顾的大开杀戒,大头兵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力。
营长阵亡、连长牺牲之后,他们最后一根稻草,被现身的小鬼沉进河底。
战友相残,不亚于同室操戈。
先是失去指挥,又目睹鬼怪操纵活人枪击队友。
大头兵在深深的恐惧深渊中翻滚。
“跑啊。”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纷纷丢下武器,跟随着先跑的人逃跑。
大头兵跌跌撞撞,剐蹭到桃花树,下了一场粉色的雪花。
他却没有心思欣赏反季节的桃花,大脚压着桃花踩进淤泥里,狠狠碾碎。
簌簌落下的桃花,覆盖他们弃战逃命的劣迹。
同时,又滑过敖凝霜的脸庞,带走眼底彻骨的寒意,留下一道道猩红的血线,向眼角流动。
精致的脸长满了相同的线,好似幼时的胎记,此时此刻方才显现。
这是劫气入体,没有发作爆体而亡,反而聚集的死气外显。
信步走进桃花谷,敖凝霜的青铜剑折返,于头顶组接盾牌。
嗒嗒嗒嗒嗒嗒……
四个重火力点疯狂的倾斜着子弹,交叉无死角。
头顶的压力骤然倍增,敖凝霜咬牙顶着冲击力继续向前。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铁质疙瘩滚到脚边。
瞳孔一缩,刺鼻的火药味儿,让她感受到死亡的气味儿。
几把青铜剑脱离,卷起手雷裹在其中。
轰!
在面前响起剧烈的爆炸,震得她眼冒金星,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噗——
后背一疼,一颗子弹镶嵌体内,紧接着一朵血花溅在脸上。
感受脸上的温热,敖凝霜一阵恍惚。
撤掉的几把青铜剑,让她的防御露出了破绽,有一颗子弹穿过许仙的肩膀,打在她的背上。
侧过头看着恋人,因疼痛拧起的眉。
她忍不住流下泪,把许仙抱在怀里。
噗——
后背炸出一朵血花,敖凝霜浑不在意,抚平许仙的眉头。
既要扫清手雷,又要护着九叔,难免会有疏忽。
但好在,恋人只受了一枪。
可是,你们伤他,终究要死的。
敖凝霜冷冷注视着山顶的士兵,拿出招魂幡,轻轻一摇。
阴风四起,鬼哭狼嚎,释放百头恶鬼。
它们桀桀的恶笑,贪婪的扫视着可口的点心。
大头兵立刻调转枪口,试图物理超度百鬼,子弹穿过鬼体,消失在天边。
百鬼的盛宴,正式开始。
“啊……什么东西。”
“滚啊、滚…啊!”
噗通、噗通!
山顶如同下饺子一样,瞅着沸腾的桃花谷往下纵身一跃。
生命最后的礼歌,奉献给大自然的桃花。
敖凝霜托着沉重的身子,穿过落下的一朵朵血花。
她看不清前路了,世界全然进入了黑夜,只好凭着感觉前进。
砰。
撞了树。
咚!
一个人落在了前面,血糊了脚面。
啪。
绊到尸体摔了一跤。
颤颤巍巍的坐起身,摸索着把一个人拉到身边,探寻着脸,通过五官她才确定是许仙。
撕下两块布料,却意外的陷入了纠结。
绑在身后,再次中枪如何是好?
绑在身前,遇到修者怎么办?
脑子昏昏沉沉的,思维都陷入了迟缓。
她想了足有一刻钟,百鬼都杀光了山顶的人,招魂幡失去控制都无所察觉。
这些,敖凝霜现在都不在意,她作出了决定,要把许仙绑在身前。
她想。
恋人再抱她一次。
她有些贪心,想让许仙抱她久一些。
所以,敖凝霜绑的极其、非常紧。
她扶着桃花树站起来,感受着许仙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出口,
好累…
…好困
脚下发软踩空,敖凝霜再次摔倒,下意识的在空中转了个身,后背着地。
给满地桃花又染上一层红,中枪的部位还在持续的流血。
她有些冷。
身体不断的发抖,好似赤脚走在冰天雪地。
许仙温暖的胸膛,给予她依赖和力量,敖凝霜撑起身子,却没有如意的站起来,小腿断了。
她只好四肢并用的爬行。
敖凝霜对此感到庆幸,她不需要再担忧摔倒。
因为,她不知道下次摔倒,自己会不会直接昏迷。
她要爬出这座种满桃花的岷阴谷,许仙不能睡在淤泥里。
桃花香渐淡,柔软的土地变成各种碎石的硬地。
敖凝霜灿烂一笑,在许仙耳旁轻声道:“许仙,我喜欢你,身后三千桃花可为我作证。”
沾血的嘴唇吻了许仙一下,晕开的血迹就当作恋人的答复,双唇之间留下痕迹算是各自盖了章吧。
她想着。
身体却越来越灼热,而双目是最痛的。
等稍稍恢复了些法力,思维去除了些许锈斑,她仿佛开了窍。
敖凝霜突然撒出一把纸人,向前探路,又召来五小鬼,搬运自己。
刚走两步,她又停下了。
撒出去的纸人,爬上了树、钻进了土、翻进了兔洞,见到了数不清的人。
她的正前方,是另一片山,许仙在路上与她讲过。
叫……
叫…?
头开始疼了,拍了两下,又重重拍了两下。
敖凝霜想起来了,燕昌山,盛产人参、灵芝,各类蘑菇。
跨过岷阴谷,中间是一片竹林,走两里地就是燕昌山。
大致数了数,有上万人啊。
她杀了近两千人,劫气入体没死,已是侥幸,现在多活一秒便是赚的。
没有什么恐惧的。
只是,她不开心。
低头轻啄了一口,摸着许仙的脸,轻声细语道:“我……不喜欢你了。”
她想了想,委屈道:“你可不可以晚一些忘记我……”
“我好想带你去草原啊,喝奶吃肉,围着篝火跳舞,把你介绍给所有人听。”
“对了,你不知道。我爹爹养了两匹马,一个叫艾瑟儿,一个叫阿拉木,是给我未来夫君准备的。”
“它们长得很俊俏,也很乖,我每天晚上都会和它们说悄悄话。”
敖凝霜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隔壁家的小马驹要出生了,塔娜伊吉说等我回来,要送我一匹。”
“我很期待的。”
“海日肯定要哭鼻子,她总觉得我抢她的东西。”
“她就是个小赖皮,每次都记不住,从我家里顺走了多少东西。”
“海日是个小无赖啊,怎么想起她的小梨涡了呢。”
“可恶…”
说着说着,她笑了,抚着许仙的脸颊,“我好想再看你一眼啊。”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可是我们的回忆没有那么多。”
“不过,糖葫芦好甜啊你吻了我更甜了,你知道嘛。”
“我喜欢你……去世的爹爹为我作证啊。”
“呀,你不能哭。”
手指触碰到湿润,她不知道是血,或是泪,她看不见。
可是,她不想他伤心。
小心的拭去湿润,她轻声道。
“我真的、真得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