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似是肚子抗议的声音，却从卜尼法斯八世的脸庞荡开。
许仙的谩骂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了回去。
即便是恪守本职的长老们，他们都愕然的看向卜尼法斯八世。
他那张松弛的老脸上，缓缓凸起一个鼓包，根部的皮肤一点点变红，独留顶端一点枯白。
脸皮因而紧致许多，但也只是坚持了三秒，随后鼓包缩了回去。
当皮肤抚平之后，又鼓起一个皮包骨，再一个……
不消片刻，卜尼法斯八世就顶着一脸肉疙瘩，暴露在圣光之中，显得丑陋无比。
灰瞳中的眸光逐渐黯淡，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犹如牙牙学语。
卜尼法斯八世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语，俯身低语道:“羔羊……”
他这番作态仿佛云霄之上、九重之中的神灵。
众人皆是全身一震，表情凛然的望向不似人的卜尼法斯八世
许仙身为一个外人，他都察觉到不对。
倘若之前卜尼法斯八世是一团污秽，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是阿毗地狱的污染源。
一个既冷酷又混乱的“真理”，烈火焚烧，恶臭难闻，尖叫和哭泣声此起彼伏。
祂以七情六欲为食，尤爱恐惧和绝望，将每一个胆敢直视、聆听“真理”的生灵拖入无底的深渊。
左席抖着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头人皮恶魔，它在主的光辉下脱去遮掩。
人皮从黑云般的巨大肉块上滑落，坠在足尖。
脚底的混沌宛若一面浑浊的水面，映射出它的倒影，正是那软塌塌的人皮，无风微微荡漾。
而水面却不见无数只触手，仿佛它身上挥舞的触手并不存在。
依稀可辨认出人形的脑袋全然变成一张大嘴，滴出一滴黏液。
黏液穿过水面，直坠入混沌。
却发出一声水滴落地破碎的清脆声，“哒——”
不大不小。
正好惊醒痴呆的众人，左席顾不上敬畏之心，他忙垂下眼睑，急迫道:“低头！！！”
“收心！！！”
却仍有人晚了一步，匆匆俯首间瞥了一眼，他再也低不下头。
浑身如同过了水，瞬间变得大汗淋漓，满脸的惊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发出不明就里的嘶鸣:“呃——啊……”
直视“真理”的那一刻，便注定他将踏入坟墓。
他湛蓝色的眼睛慢慢被灰色覆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身体发生了僵化，关节处传来“咔咔“”的异响。
与他相邻的约克·夏娃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每一次异响都会增大他耳旁的低语。
从厮磨的轻声轻语，到现在的嘶吼，只觉得脑袋要爆炸。
他轻微的摆着脑袋，试图用物理的方式屏蔽低语。
随着他的动作加剧，耳洞流出两道黑红的鲜血，犹如毒蛇一般蜿蜒爬行。
同时，他的余光瞧见一只触手，上面裹着绿油油的黏液，正是那个不断传来异响的长老。
他，沦为了堕神！！！
约克·夏娃不由得呆住了，他失神的看着触手。
身体的摆动瞬间加剧，宛如癫痫发作一般。
他毫无所察，表情变得逐渐木讷，眼中只有那根靠近的触手。
约克·夏娃不禁张开双臂，他要投向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的怀抱。
他从低语中得知森之黑山羊的真名，因而获得了恩赐。
“左席大人！”
旅客的低吼失智的约克·夏娃，他下意识寻着声源望去。
只见旅客竟大不敬地完全踏入圣光之中。
他紧闭着双目，侧着头倾听，同时快速地说道:“我们被骗了，必须尽快摆脱无法的环境，在圣光的方寸之地，我们根本施展不开。”
“回到现世之中，再拿下以假乱真的堕神！”
左席同旅客一般闭目，关押心猿意马，防止自己“失礼”之举而直视“真理”。
他听到旅客的话，立即回应:“我没有办法。”
“三重冠！那是通往现世的钥匙，必须用它打开界门！”
左席并没有其他办法返回现世。
这里是主的私域、教皇的花园，不会容许外人染指。
他凝重道:“圣光之外是真正的混沌，倘若盲目走动，会迷失在混沌之中。”
“虽然，主的规则会庇护迷茫的信徒，但要想离开，必须需要三重冠开启界门……”
“……或者，永恒的真理受到攻击。”
旅客闻言却沉默不语。
三重冠在卜尼法斯八世的头顶，而卜尼法斯八世则在森之黑山羊的脚下，如风筝般飘动。
他去取三重冠，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森之黑山羊能在主的私域之中来去自如，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大司祭能够匹敌的。
甚至，他都不觉得主的儿子们能与之一战。
它在。
便是主的羞辱。
可圣光依旧，而且主的园丁还在花园被裁了。
主全知全能，祂知道一切。
不知……吗？
两人相对无言，他们都知道一旦开口就是生和死。
他们在等。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等森之黑山羊率先发起攻击，便知那刻是绝望，还是棘手。
还在等其余长老扛不住污染的侵蚀。
左席与旅客的对话，他们必然有所知，要是想活命。
只有殊死一搏！！！
旅客性情淡漠，有人打前锋，出手试探正合他心意。
而左席刚被摆了一道，又陷入绝境中，他巴不得在场的长老都死在暗室里。
届时，他手持神谕就能拨乱反正，重整秩序。
新约再重归旧约、召回十字军、废除《女巫之槌》。
以及选立新教皇登基，并肃清被外神污染的神职人员。
哒——
又一声水滴破碎的声音，在压抑的痛哼声异常刺耳。
众人瞬间身体紧绷，警惕森之黑山羊可能的攻击。
而闭目、收心的众人却不知道，他们身上早已经长出了一个个肉疙瘩，与起初卜尼法斯八世脸上的鼓包一样。
他们失去了人类最直观、又最具有欺骗性的器官。
而本该失去视觉，而变得敏锐的四感，却欺骗了自己的主人。
约克·夏娃看到旅客走进了圣光，同时也看到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直到左席回应，旅客稍稍迟疑一瞬间，他并未调转方向，仍然背对着左席。
庆幸的是，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走进森之黑山羊的怀抱。
两人一直觉得，自己聆听的方向就是对方。
但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