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发出的照明又一次照出残缺肢体，顾生不得不再次发出暂停指令。
    “全体停下，女生原地待命，我不想问男人中有没有胆小的人，但是这里现场情况相当复杂，是我们遇到最恶劣的救援现场，任何人胆小都会影响救援进度，所以男人中有胆小的，请从不拖累进度出发，自动原地待命。”
    岳振：“顾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请你收回这个指令，男人没胆，还叫什么男人！”
    顾意：“这次我支持岳振。”
    顾生：“豪言用的不是地方就是废话一堆，这里现场非常复杂，除去在治安局工作和上过战场的，其余的人都没有见过。管家，你们继续前进，把光线再降几度，能让我们看见里面的情况就行。”
    顾意是习惯性的他哥说话大似天。
    身为长子的顾生一直是老顾用心培养的接班人，哪怕顾生在军队里，老顾也没有改过初衷。
    他也这样告诉顾意，从小说到大。
    直到顾生回来，愿意为裴盈的金融才能让出家族经营权，才在看似失去公司的程度上有所让步。
    但是治安局是一份好工作，老顾、顾意和裴盈还是拿顾生当主心骨看。
    顾生说话，在顾意这里比老顾还管用。
    顾意闭嘴，不再说什么。
    岳振还是不服气：“看你说的，顾哥，不就是人吃.......”
    下一个“人”字还没有出来，通讯器里传来强烈的呕吐声。
    而岳振收话不住，下一个“人”字被呕吐声挡住，下一句话却还是说出来。
    “不就是生食......”
    通讯器里的呕吐声立即消失，传来姚玉梦的焦急呼喊声：“小美，表妹，醒醒.......”
    小美这娇生惯养的姑娘，在车里管理厨房井井有条，跟随下车救援也勤劳肯干，可见到残破的场面，当时就呕吐不止。
    现在晕了过去。
    顾生沉声：“不能强撑的不要撑，我很看得起大家，但这种场合不是现场突破自己的地方，我再重复一遍，从不影响救援进度出发，不能撑的人原地待命，你们可以帮忙接接车里过来的物资，做做饭让机器人送过去也是工作。”
    姚玉梦：“收到，队长，所有女性救援队员原地待命，如果有人胆子很大，那请你帮忙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这里活似地狱，太脏，又相当难看，请原谅我也看不下去，我也需要找个地方呕吐。”
    顾生：“谢谢2号的理解，你再把小美送回车里，交给心理医生，不要留下后遗症。”
    左雯：“我，我，我不害怕，我跟去做医疗队员。”
    又有几个声音出来：“我是王雪，我们医学院出来的，谁没有上过解剖课，我的同事们和我都跟着队长。”
    又有一个粗重声音出来：“哼，我家里杀猪，每天见血，我也不害怕。”
    要不是顾生知道她的性别，差点听到声音就认成是男人。
    顾生的生活管家：“主人，发现幸存者，他们身体残缺，但是还活着，位置在你一点方向。”
    顾生紧迫起来：“不害怕的人跟上，咱们得抓紧点，争取多救回一些人。”
    武道昌：“队长，我请求脱掉防护服持枪，这里应该有食人恶魔，不止一个或者是一个几个的团队。”
    顾生：“拒绝，这里没有光线还没有通风，脱掉防护服你有被病毒感染的危险，我同意所有人遇到未知危险，任意使用电击，最高程度为对方死亡。”
    廖随：“我还在路上，但我听明白你们遇到的情况，队长请稳住自己，对于正常人身体来说，电击至麻痹就是最高程度，没必要高到对方死亡。”
    顾生在防护服发出的亮光里铁青着脸：“如果你亲眼看到，你会同意我的指令，我们接下来遇到还有攻击力的人，只怕都是食人恶魔。”
    廖随：“我听懂了，尊重你的指令，收到。”
    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有些人被电击倒地，有些人被及时注射营养针、强心针等急救药物，微弱的光线也一段路一段路的贯穿起来。
    机器人们在前进的过程里，两或三米的地方就留下几个，把不能目睹的现场清理掩埋。
    这个地下避难点的真实场景也慢慢的出来。
    它不是地下停车场，入口是一个盖到一半的地基，幸存者在风雪来临的时候，急中生智的想到地下温暖，就不断的往下挖掘，直到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一个避难点。
    但它仅仅是躲避风雪的避难点，从现场的种种惨状来看，它不是幸存者生命的避难点。
    每一段道路和周围能住人的孔穴，都是现挖出来，道路不怎么平，有的地方只能通过一个人。
    顾生事先知道这座城市最早断电断通讯，这里没有接到大撤退的通知。
    在方毅得到防护服以后，派去救援队也优先选择资源更多的地方。
    这座城市极小，位置又偏，周围没有矿没有农业养殖等基地，如果城市能分为六等，那么它只能算作七流城市。
    它在风雪前期的各项发展里没有自身优势，也没发展出自身优势，在风雪后的救援名单上，也不占任何排名靠前的优势。
    但不管它有多没有优势，作为城市它有一家银行，它有幼儿园，帝都银行总经理乌广林没有放弃自己的同事，他拿到通讯器后向叶琳求助。
    他不完全了解叶琳，而且知道救援队员少，而全国每个城市乡镇村庄都需要救助，就用幼儿园作救援加分项，告诉叶琳这里有幼儿园，有孩子需要得到救助。
    叶琳答应后，从方向和位置来看，顾生最合适前往，就转给顾生。
    这里是顾生本次救援行动里最后一个城市，也是他所有救援里最惨不忍睹的一次。
    前面的救援里也遇到对人莫大伤害的残忍场面，和这一次相比只能算小巫和大巫。
    顾生可以让机器人先探路，把不好看的地方清理或掩埋，但是这样一来就推后幸存者得到救助的时间，有时候早到一步就能活，晚到一步就失去一些生命。
    不管在任何救援现场，先捕捉生命体征，再以最快的速度注射营养针和急救，是不变的模式。
    顾生一面走，一面纠结。
    光线亮起来的时候，哪怕是一丝小小的光，也能让长期见不到光线的人惧怕。
    长久的在暗外生活，光线这个击破黑暗的利器，也是所有习惯黑暗人或其他生活的克星。
    也即是在这里犯下累累罪行的人也会失去所有攻击的勇气，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他们暂时的老实模样会被当成正常幸存者，注射营养针或者给予急救。
    想到这里的顾生难过极了，这难过堵在心里，让他觉得处处都不痛快。
    但是随即通讯器里响起不止一个声音。
    有人嘶哑叫着，有电流的声音传来，有人喊道：“左雯到我背后来。”
    数秒后，这好几个的声音消失，左霁慢吞吞的声音响起：“我，我说过，不怕。”
    顾生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你们好吗？”
    左霁：“我我，急救，被攻击。”
    刚才说话的救援队员道：“队长，这些人很好分辨，见到我们只知道流泪的是真正幸存者，见到我们靠近试图攻击的是......”
    顾生不想再多听那些词汇：“收到，这就太好了，否则我正在担心救错人，他们上车后也是一个大麻烦。”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是苏飞心理医生，冯医生前天说我是全球顶尖心理医生，我觉得不敢当，但我的知识面可以提供帮助，抱歉队长，每次你们在救援现场，其实我们医生都有权限聆听，这样可以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们的专业角度给予最快解决方案。”
    顾生：“听到你的声音很高兴，医生，我们现在全员需要心理医生。”
    苏飞发出爽朗笑声：“谢谢，但我还是先说刚才想说的话，我听见并清楚你们面临的现状，所以队长你不用担心救错人，在半年多的黑暗里，要么成为任人宰割的可怜人，遇到危险也会放手拼搏，但是你们前往救援，他们心里明白，不会出现攻击性，临时的误会攻击也不会。真正的幸存者经历半年多的艰难生存期，他们应该极度虚弱，不具备误会攻击的能力。”
    顾生听得很认真：“谢谢。”
    苏飞：“而那些生食的幸存者，其实他们已经变成一种新的人形怪物，他们习惯于生食周围的一切，那么他们会本能的攻击救援队员，和正常幸存者很容易分辨出来。不排除个中有几个狡猾的怪物，可能出现伪装行为，但是给他熟食就好，他们的肠胃已经不习惯熟食，强迫自己吃下去，会有反感、恶心、呕吐甚至肚子痛的症状。”
    顾生：“谢谢，但你的意思，我们很有可能遇到会伪装的狡猾怪物，伪装自己还能接受熟食，而我们倒霉的把他们带回车里？”
    苏飞：“所以我联系你还有一个用意，给我找一套防护服，我需要到现场做辨认。”
    顾生还没有说话，廖随回话：“冯章，你这次就留在车上帮忙，从地图上看这个城不怎么大，城外也没有厂区，没有很大的工作量值得你我轮流到现场，轮流回车里休息。”
    冯章：“收到，苏医生请到一号车编号9的车门这里，我给你防护服。”
    冯医生的声音也响起：“不止一套。”
    苏飞医生：“是啊，我们需要过去两个医疗小组，十二个人。”
    顾生：“医生，这里真的不好看，而车里需要你们，我不想看到救援结束后，车里多几个心理病人。”
    冯医生冷笑：“看吧，我们自己没有防护服就要受欺负。”
    苏飞医生：“让步到一个医疗小组，六个人，可以吗？”
    顾生：“在现场的时候我没有多余精力思考其它事情，请原谅我实话实说，医生，你们的勇气和责任心令我敬佩，但是你们以前没有使用过防护服，你们需要磨合的过程，这需要时间。而现场这里视觉糟糕，空气也不流通，真不知道幸存者怎么活下来，我想他们都是天选的生命才能坚持到现在，当然怪物除外。车里的医生个个是全车的宝贝，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冯医生：“你们都听懂了吗？他其实在说，这些救援的菜鸟，就会不分时候添乱。”
    “顾，我很荣幸的告诉你，我们这些人都参与过基地对防护服里紧急医疗系统的研发，我们提过建议，对防护服的功能并不陌生。”
    “顾队长，现在是你需要我们这些医生，不是你能决定我们去还是不去。”
    左霁：“但，但是，现场这里有医疗队员，我们在这里。”
    廖随再次下决定：“冯章，安排十二套防护服给医生。”
    冯章：“不止十二套，医生们，你们还要增加小组成员吗？”
    姚玉梦：“队长抱歉，女性救援队员需要回车治疗的人很多，包括心理治疗，她们腾出来三十三套防护服。”
    苏飞：“我的学生们可以先帮助她们，冯医生、费曼医生、阿斯卡医生......一号车编号9车门见。”
    姚玉梦：“谢谢医生，我这里还有包括爸爸和我在内的上千人需要现场心理治疗，我的内心还有力量，我的脚是软的。”
    姚洪良：“真是对不起，年过半百，头回见到这种惨状，我们也正在自我调整，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顾生无话可说，上过战场的他有强大的心理，但是别人没有。
    救援车里，岳行习以为常的和老顾天天在一起，听到这里都是神情恻然。
    老顾长叹：“唉，要不是咱们都能去基地，还留在那个城里，有一天吃的没有了，也离这样不远了吧。”
    岳行很想为岳峰的救援车和基地骄傲一下，可年老的人内心柔软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也是叹气不止。
    岳振收到岳洋的私聊：“小振啊，抓紧救人，把应该救的人赶紧送回来，不要怕救错，医生就要过去帮着辨认，真的错上车也不用怕，咱们车里一千多万人，不怕十个几十个的魑魅魍魉，这我听着太难受了，错上车也比你们担心救错，耽误救人的好。”
    岳振：“收到，爸爸。”
    他的手里正给一个幸存者注射营养针。
    营养过于匮乏的原因，营养针立即见效，这个女性幸存者说话开始清楚，喃喃问道：“是叶小姐吗？”
    岳振一愣：“什么叶小姐？”
    顾生听见，忙道：“你回答她，是，是的。”
    岳振：“哦，是我家琳妹啊，是啊是啊，是叶小姐让我们来的。”
    幸存者露出笑容：“乌经理对我们说，只要保护好他们，叶小姐就会来救我们。”
    她手指向一旁，在那里有十一个年纪不等的孩子也正在接受急救。
    从他们瘦弱又虚弱的模样里不容易看出年龄，但是最大的不会超过5岁，最小的应该有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