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修居然出言力保?”
他的反应不光是让皇帝惊愕,
就连在场的一些文武大臣都眯起了眼睛,脑海中思绪顿转。
思考为何王无修会行如此激进之事。
倒是司徒行贯,听完这一番话后不禁热泪盈眶。
两年前遭受不白冤屈,因为其不屑于结党,所以并无人为其说话,
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之际,是王党之人出言救了他。
他也顺其自然加入王党,但一直是边缘人物。
拿一些兵器工坊的商股而已,兵部上上下下,哪个官员没有?
为何就他被抓出来弹劾?
无他,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人物而已。
不光是王岩这么想,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今日遭遇弹劾,他百口莫辩,也不能辩,
毕竟他只是一个被放弃的人。
如今...王首辅居然亲自出言相救,这让他不禁热泪盈眶。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背后没有依靠,遭人嫌弃的侍郎了。
他身后是庞大的王党,而且这个他一直不在乎的王党,在危急之际,还愿意救他!
这让司徒行贯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而王无修出言后,一众王党官员像是得到了信号,纷纷出列。
兵部尚书庄兆迈出一步,先是扫了一眼武将所站位置,高声说道:
“陛下,司徒大人为人向来谨慎,恪尽职守,督造河工,打造军械,向来是殚精竭虑!
如今恰逢战事,国朝正是需要司徒大人此等有志之士,万万不可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礼部尚书澹台长和出列高呼:
“陛下,国朝之重在于礼,恰逢大案,臣子相互攻讦,有失礼数,
还请陛下宽裕一些时间,重新调查此案,还朝堂清明。”
御史大夫柳文晏迈出一步沉声说道:
“陛下,此案复杂纷纭,其中势力错综纠缠,
十日不到就妄下定论,臣认为失之偏颇,
还请发回三司重新审理,还司徒大人一个清白。”
一时间,王党之人纷纷出声,就连一些中层官员也纷纷附和。
这一幕让林青眯起了眼睛,真真切切察觉到了王党势力之庞大。
三司定然也不会就此罢休,王岩手拿奏折,据理力争。
王党这边也不甘示弱,奋勇回击。
争吵愈演愈烈,原本肃穆的朝堂俨然成为菜市场,如同西市一般热闹。
这一幕再次让林青大开眼界,原本德高望重的大人们唾沫横飞,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骂。
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也没有制止的意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争吵的时间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直到宫慎之开口,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诸位大人,朝堂之上如此争吵,有失体面啊。”
争吵由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始,由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结束。
朝堂渐渐回归了安静,德高望重的大人们也回归了原本位置。
只有司徒行贯还跪在中央,头颅深深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皇帝捏了捏眉心,觉得脑袋乱糟糟的。
他的视线投向古井无波的王无修,再一次感受到了此人的厉害。
不管大臣们如何争吵,在他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事情就已经有了定论。
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淡淡开口:“此案三司重新审理,御史台协助查案,务必要查清真相。”
“另外,三大案继续查办,不可停止。”
即使是三司心有不甘,也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默默躬身:
“微臣遵命。”
林青全程见证了这一出闹剧,视线不由得投向了皇帝与王无修。
对于这位王首辅,他也尤为忌惮,又看了看镇国公,发现他也是如此。
林青便明白,看似王无修说了那么多,反转局势的话就一句。
“想要查明真相,还是先抓到杀害司徒大人之子的凶手,那可能是在杀人灭口。”
司徒怀方死在谁手里,朝堂诸公心知肚明,皇帝也是如此。
只要皇帝还想让镇国公坐中军都督的位置。
司徒怀方这一案子,务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能重提,不能彻查。
而皇帝最后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做出让步。
财权可以旁落,但军权绝对不能放手!
重新彻查案件,时间未定,还让御史台参与了进来。
这样一来,若是能查出什么,才真是见了鬼。
林青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
但那位王首辅却是刹那间就想出了对策。
其手段,可见一斑。
林青默默叹了口气,心中无声自语:
“我还是擅长用兵打仗,暗中谋划,若论朝堂机变,我还远远不如这些老狐狸。”
有时候,决定事情发展脉络的,可能就是那么短短一息时间,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光汉皇帝捏了捏眉心,轻轻摆了摆手:“朕累了,退朝吧。”
说完,他便默默站了起来,离开龙椅,离开了大殿。
皇帝走了,诸位大臣也有序地离开。
虽然这次朝会没有预想之中的天翻地覆,但林青希望的效果已经达到。
朝堂之上已经乱起来了,如今王党的横插一脚,会让更多的朝堂官员人人自危。
三大案带来的余威才刚刚开始。
人人自危之下,总有人坐不住。
届时为保朝堂安稳,拓跋砚顺理成章离开京城。
想到这,林青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届时也能初窥一些西虎城之案的真相。
很快,离开大殿的林青见到了奇怪一幕。
刚刚还吵得天翻地覆的朝堂官员,此刻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就连刚刚颇为狼狈的司徒行贯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见到这一幕,林青再次感觉到,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至少他做不出来如此之事。
另一边,庄兆与王无修走在最后方。
庄兆看着前方的一众官员,眼神闪烁,嘴巴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不要犹豫。”王无修瞥了一眼庄兆,说道。
庄兆深吸了一口气:“老师,弟子有一惑不解。”
“为何要救司徒行贯?”
庄兆点点头:“老师,完全可以将其舍弃,如今我们倒成了众矢之的。”
王无修叹了口气,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看着湛蓝的天空。
“若是何事都言利害,王党也活不到今日。”
“维先啊,你要记住,朝堂越是混乱,王党就越不能乱。”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迎来的不是一夕安寝,而是变本加厉!”
“今日他们能拉司徒行贯下水,明日就能拉你下去,老夫该如何做?也要放弃?”
王无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自顾自地行走。
庄兆连忙追了上去,面露钦佩:“学生佩服,学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