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用略带玩味的视线打量着二人,轻笑一声:
“本侯此次来曲州,只是为了草原战事,二位大人莫要惊慌,
我等丘八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起兵造反,杀你等狗头。”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神情严肃,不知他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武将造反乃明目张胆,揭竿而起,文臣造反乃绵里藏针,悄无声息。
如今一些人所作所为,已经与造反无异,这一点二人都是清楚的。
甚至他们也出了一分力,无他...洪流裹挟而过,不可特立独行。
“平西侯爷说笑了,心之所向,目之所及,这大乾之人皆心向朝廷,心向陛下,何来造反之人?”
荣九面露和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出言反驳。
自古以来文武不两立,大乾又重文抑武,
即便这平西侯乃一品柱国,超品勋贵,荣九也心中无惧。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说说。
严友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悍然发问:
“平西侯爷,本官不管你是为了何种军事,本官只问您,此番前来,朝堂诸公与陛下可知?
可有五军都督府的调令以及兵部的文书?
若是没有,本官可要调集兵马,将您捉拿归案了。”
军帐内的气氛陡然凝固,三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再一次让林青看到了文武之争的严重。
内忧外患啊。
“哈哈哈哈。”平西侯大笑起来,大手一挥:
“老子便是都督同知,你想要什么调令,本侯现在就给你写!
至于兵部的文书,就让靖安侯给你们写,他是左侍郎。”
“好!!”
荣九顿时大怒,噌的一声挺直腰杆,发出一声大喝,苍老的声音蕴含着雄浑之气,丝毫没有苍老之态。
“平西侯意图谋反,本官定上疏一封,恳请陛下将平西侯府满门抄斩!”
他又炯炯有神地看向林青,大声道:
“靖安侯爷,还请莫要置家国危难于不顾,立刻调集兵马将这乱臣贼子捉拿归案,押送京城!”
书生有浩然之气,荣九饱读诗书,如今说话铿锵有力,自有一分气势。
“道貌岸然,你们这些遭瘟的读书人除了会说大话之外还会做什么?”平西侯顿时破口大骂,浑身气力涌动。
两位大人不作理会,只是直直地看着林青,此话虽与平西侯说,但也是在与靖安侯说。
林青只觉得一阵头大,默默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
“今日请两位大人来是商讨北疆兵事,不是讨伐乱臣贼子,平西侯来曲州,朝堂诸公与陛下都是知晓的,
在两个月前便已定下,如今秘折就在大内封存,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也会在事情结束后补上。
两位大人莫要惊慌...”
此话一出,军帐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二位大人脸上的怒容随即消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慢慢坐在椅子上。
只是荣九面带笑意看向林青:
“靖安侯爷,草原兵士主要为骑兵作战,平西侯爷擅长步战,不知他此番前来....?”
林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果断说道:
“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二十万西军。”
“什么!!!”
两位大人又猛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怒。
二十万?
二人自是聪慧之辈,心中的惊慌也在刹那间压下,
前些日子的种种迷惑也如迷雾般缓缓散开。
流言四起之下,反其道而行,不加压制还推波助澜。
那些储存在北乡城、风浪城的物资被悄无声息地运出城,不是为了与拓跋部苟合,而是给了西军!
军卒哗变之事靖安侯丝毫不在意,不是其心中不惧,而是心有底气。
试问,有二十万精锐西军在侧,还要二十万边军作何?
想到这,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严友贤开口发问:
“靖安侯爷,今日之战马?”
这也是荣九的疑惑,那些军资没有给拓跋部,那这些战马如何而来?
“这是我答应拓跋部重开榷场的报酬,也是请二位大人来此的原因之一。”
顿了顿,林青眼中古井无波,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想,也是他长久以来的谋划。
“待到将拓跋部精锐尽数消灭之后,二位大人便着手重开榷场之事。”
“什么!!”二人又一次没有了先前的从容淡然,
“敌是拓跋部?”荣九胡子微颤,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那是自然,重开榷场不光会壮大曲州,也会壮大拓跋部,
而一个强大的拓跋部不是曲州,不是朝廷所愿意看到的,
如今拓跋砚在手,拓跋部已被拔了羽翼,
若是再将其精锐骑兵尽数消灭,拓跋部便没了牙齿,只能为我等所用。”
林青脸上没有了近些日子的阴霾,反而充满了雄心壮志,一股无形的威压凭空而出,
让在场三人都感到阵阵压迫,不由的心生寒意!
滔天伟略加之不择手段,方为上将军,战无不胜也。
“这...这...”
即便是平西侯种应安,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前些日子所想非但没有多想,反而少想了许多。
这靖安侯连日后曲州如何变得强盛都做好了打算!
一切的一切,都是让其手中掌控之地变得强大!
为达到此等目标,不光戏耍了朝堂诸公,草原日逐王拓跋砚,曲州诸位大人,
甚至平西侯觉得,连皇帝也被此人蒙在鼓中。
此为绵里藏针,布局千里之外,这种感觉让种应安感到深深不安,
此等手段朝中还有两人,
内阁首辅王无修,吏部尚书宫慎之。
此三人在行事之初都不见端倪,待到事毕才能看出几分,
但其平静水面下,还隐藏着庞然大物。
严友贤与荣九此刻也是如此,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再一次笼罩了他们。
此等瞒天过海之计,居然在无声无息间完成大半,如今只剩歼敌这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