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安静了许久,诸位大人皆是闭目沉思,使得气氛有些压抑。
对于草原二部出城一事,他们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其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靖安军与西军堵住了西南两个方向,
若是草原人调转枪头,持续攻杀东南两个方向,
那不论是老城军卒还是镇国军,又或者是卫所军卒,都将损失惨重。
届时就算是胜了,那也会有诸多军卒死亡,得不偿失。
坐在上首的林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神中闪过丝丝冷冽,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知草原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却知道草原人定有深意!
深吸一口气,林青看向脸色已经逐渐正常的陆务升,开口询问:
“陆大人,心中有何想法?”
陆务升抿了口茶水沉吟片刻,冷声说道:
“本官倒是觉得这草原人有些狗急跳墙,莫不是他认为如此行事就能让大乾朝廷知难而退?痴心妄想!”
陆务升的声音冷冽,在军帐内回荡,
想来他不仅是在说草原人,还是要说给军帐内的诸位大人听。
这是在表明皇党立场!
紧接着他又说道:
“本官倒是觉得,这些草原人怕了,本官虽出生官宦世家,但族中也有人行商贾之事,
他们往往在讨价还价时,会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搏命态势。”
听到这话,林青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眼神微微眯起猛的抬起头,他有些想明白了。
“陆大人是说...”
陆务升轻轻点头,露出思索:
“没错,老夫觉得...
草原人如此行事,不是他们失心疯,也不是他们无能,
而是他们要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展现出他们草原人有击杀我大乾军卒的能力。
至于为何....想来过不了多久,
我等或许就能收到来自赤林城的信件,到那时他们想要做什么便一清二楚了。”
“他们是虚张声势?”
平西侯乃是纯正的军伍之人,虽然反应要慢一些,但此刻心中也生出一些明悟。
草原人此举不是证明他们有多勇猛,而是恰恰证明他们怕了!
今日之攻城西军所展现出来的斗志军伍以及军械,
都远远不是赤林城可比,草原人已经在谋求退路!!
这时林青在一侧开口道:
“我倒是觉得他们另有图谋,先前一些文书我等也看了,
毫无疑问,双方无法就退兵一事达成一致,
但诸位有没有想过....
大乾朝廷之上,不光是有我等军伍之人,还有...”
林青的眸子停在陆务升身上,还有比军伍之人力量大无数倍的读书人!
说到这儿,林青眼中闪过释然,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这就是草原人的目的!
证明自身实力,以后与朝堂上的读书人联络,
既而两两相合,摒弃西军与靖安军完成合作。
被林青的眸子一扫,陆务升心中一惊,
苍老的眸子中同样闪过一丝精芒,刹那间想明白了很多。
同时他也缓缓摇头,看了看这天外夜色,终究还是年纪大了。
若是再年轻几岁,夜晚起夜头脑不似如今这般滞涩,或许他早就想明白了。
“靖安侯是说...草原人实际目的还是想撤?”
陆务升有些狐疑,他不懂军伍之事,
但也知道守城之际不想着如何守城,反而想着逃跑,
那这城定然守不好,草原人居然如此愚蠢?
林青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那是自然,事实上在左贤王离开后,他们就应该撤离,
但是城内的荣华富贵,迷了他们的眼,
可以说今日西军之攻城之勇猛,彻底坚定了他们的想法,要撤出赤林城!”
二人言语交替,没有几句便将如今复杂局势说得一清二楚,
另一侧的平西侯眉头微挑,手掌不自觉的握紧扶手!
靖安侯的兵书他也看过,兵书上曾记载想要打好仗须通达政事,如此才可明辨敌酋之所想。
今日他所见的一幕幕,正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只是可惜,平西候自知年龄已大,常年游离于朝廷之外,
早就没有了这种敏锐嗅觉,只得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希望种鄂能可以改进。
就在这时,陆务升猛地反应过来,神情变得愈发古怪,狐疑的看向林青问道:
“你是觉得....他会联系老夫?”
此话一出,不仅是陆务升面露古怪,宫中的两位太监与平西候脸色也猛的古怪起来。
林青轻轻一笑,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神情坦然地看着在场,诸位大人:
“不联系总宪大人,还能联系谁?”
陆务升为九卿之一,此刻也是彭州的最高官员,
无论赤林城想送给朝廷何种信件,都要经过陆务升的手!
更何况他还是左都御史,监察彭州诸位官员,
如今赤林城破,没有哪个官员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如此一来,几人费尽心机想要达成的目的...似乎在草原人的巧妙配合下,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
在场几人越想脸色越是怪异,心中顿感荒唐!
如此局势是有心谋划还是无心之举?
宫中的两位太监将视线悄无声息地扫过两位侯爷,
心中忌惮无比,若是有心谋划...那这考虑的也太过深远了些。
事实上他们觉得,这就是两位侯爷的谋划,
毕竟西军攻城一事如此坚决,丝毫不像是试探,
而且对于攻城之势,两位侯爷格外坚决,尤其是在陆大人来之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不敢保证对于此时局面,两位侯爷有没有预料到,
但心中有几分猜测,那是必然。
二人悄无声息,对视一眼,连忙将头低下!
军伍之人还是太可怕了些。
正当几人思绪之际,外面传来一连串的急促脚步声,钟信的身影出现在军帐入口,禀告道:
“侯爷,老城总兵刘大人与镇国军主帅纳兰总兵、卫所军总兵王大人携手前来,此刻正在军帐之外。”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眉头微皱,陆务升更是猛地直起腰一拍座椅扶手:
“刚刚被袭营,他们几个来作甚?”
平西侯种应安也,脸色阴沉,
在军伍之中谁都可以死,唯有一军主帅不能死,
主帅死了,心气儿也就散了,这仗如何也打不赢。
如今这三军主帅来到此地,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让他们进来。”林青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