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是反贼?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话如何接?
朝廷不是反贼,岂不是他们这些反对新政的人是反贼。
将他们的表情都收于眼底,见他们脸色难看,呼兰九叙笑了笑:
“老夫只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哈哈哈。”
直到此时,略显僵硬的气氛才活跃起来,
在场官员与诸多掌柜也笑了起来,只是脸色或多或少有些难看。
胡思谦作为户部右侍郎,脸色同样如此,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阴霾。
若不是眼前的呼兰九叙身份不同,他恐怕早已拂袖而去。
但无奈,只能在这里徒增笑料。
这时,兴合坊的大掌柜刘福之轻轻摆手,
巨大的画舫颤了颤,离开码头,开始向着秦河摇晃。
同时,巨大的房间四周用屏风遮挡起来的墙壁缓缓打开,
露出一位位手拿各色乐器的绝美女子,
她们身形婀娜,笑容甜美,皮肤白皙,
灵巧的手指在乐器上不停拨动,丝竹之声刹那间响了起来。
悠扬的乐声开始弥漫,从最初的高昂一点点回落,最后变得平静舒缓,
这不会妨碍画舫上的诸多大人谈事,
又能给气氛加以缓和,画舫的东家对于此中之道,钻研颇深。
呼兰九叙年纪大了,对于这些女子没有什么兴趣,
反而对这袅袅升起的丝竹乐声很是欣赏,不由得表情舒缓,面露陶醉。
在草原王庭之中,用的是中原之地的瓷器,穿的是中原之地的丝绸,就连权贵家中摆放的都是中原之地的古董。
这是第一次草原圣武帝入关时带来的文化影响,一直绵延到今日。
呼兰九叙家中也有许多中原之物,甚至连所吃所用都是中原之物,
如今在秦河画舫之上,听到了草原王庭没有的优雅,这让他不禁憧憬日后草原入关时的场景。
蛮国新立,誓与大乾一较高下,
这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谁都不能退却。
越想,呼兰九叙的眼神愈是凝重,眸子微张,
在眼前这些大乾官员身上一扫而过,见到了他们不同的表情,心中暗暗警惕。
若是看大乾民间的富甲之人,那大乾定然还是春秋鼎盛,盖亚四方。
但若是看大乾朝廷,那几乎是遍地饥荒,四处动乱,俨然已经有亡国之兆。
如此截然不同的景象让呼兰九叙心中迷惑不解,同时对于左贤王所说的事有几分认同。
他说蛮国与大乾朝廷捉对厮杀,那蛮国必胜。
但倘若大乾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大乾民间力量也加入其中,到那时蛮国将毫无抵抗之力,
大乾会拿出最好的甲,最锋锐的长刀,
让军卒们吃最好的饭食,生生将蛮国抵御在国门之外。
以前呼兰九叙并不相信此等谬论,
但今日见到这些富甲以及商贾的奢靡,他有些相信了。
呼兰九叙将视线下移,看向桌上的精美菜肴,
在一侧的长桌上还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鱼,叫什么呼兰九叙不清楚,
但此刻这鱼弥漫在冰块中,眼睛不停眨动,显然是还活着,
而一侧的女子侍者正用一把寒冰磨制而成的快刀,轻轻割着那鱼的纤细白肉,
一片一片的鱼肉被精美地摆放在碗碟中,呈了上来。
呼兰九叙看着盘中还有一些蠕动的鱼肉,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何物?”
坐在一侧的刘福之笑着解释:
“大相国有所不知,这是海上的吃法,挑选的是南洋的海鱼,
那里的鱼干净鲜美,在鱼还活着时割取其美肉,沾上一些盐与料汁,乃世间一等一之物。”
说着,刘福之将那白肉鱼片在料碟里轻轻一沾,径直放入嘴中,面露享受。
呼兰九叙心中忽然涌现出怪异,
以往乾人都说他们草原人蛮夷,吃生肉喝生血,
但现在,在这大乾京畿之地最昂贵的画舫之上,这些乾人却行蛮夷之事。
呼兰九叙面露犹豫,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尝一尝,当他把鱼片放入嘴中之后,眼睛微微瞪大,
设想之中的腥味全然没有,有的只是鱼肉的粉嫩与鲜美,料汁虽浓,但恰到好处,没有掩盖鱼肉本来的香味。
其余草原人见呼兰九叙开动,他们亦是如此。
如呼兰九叙一般,大多草原人都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大乾的美味菜肴他们也吃过不少,在王庭就可以食用,
但相比于这鱼片,差之甚远。
呼兰九叙又吃了一片,才满意地放下筷子,使臣出门在外,不得暴露自身喜好,否则会被人针对。
他面带微笑,看向刘福之问道:
“刘掌柜,这鱼肉的确鲜美,不知价格几何?”
刘福之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些得意,他看了看在场的诸多官员,坦言道:
“这鱼出自南洋,大海里到处都是,并不贵,贵的是从南洋到这京畿之地的路费,
大相国您也知道,南洋的船只大多是商船,所携带的是货物,他们出海是要赚取银钱。
我大乾的盐铁唐丝绸瓷器到南洋诸国,而后带回那里的香料,一来一往赚取的银钱不知几何,
要想在这样一艘船上,给这些鱼挪出一个地方,花费自然可想而知。”
刘福之指了指那一条还眨动眼睛的海鱼,笑道:
“兴合坊与东南水师有一些交情,我是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在船舱里空出了一小块地方,带回了十条海鱼,
并且一路用冰块护送,确保其到达京畿之地后还活蹦乱跳。”
“好了好了,刘掌柜就别卖关子了,本官都有些着急了。”一侧的胡思谦见他开始喋喋不休,连忙出言制止。
刘福之这才哈哈一笑,直截了当地说道:
“鱼舱我花费了三万两银子,一路行来的路费又花了五千两,一条鱼三千五百两,
这样一条鱼呈放在画舫上,少说也要卖八千两。”
此话一出,就连在场的诸多官都不禁咋舌,呼吸急促,
若是靠俸禄,他们辛苦一辈子都赚不了八千两。
而那些草原人则更为不堪,他们一脸诧异地看着碟中那仅有几片的鱼肉,岂不是他们这一块肉就要值几两银子?
副使赫连子光见到侍者将那只割取了几块肉的鱼撤走,不禁有些着急,问道:
“这是做甚?明明还有那么多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