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想,连周贵人这样位份的嫔妃,”卢忆荪接着说,
“她的宫室尚且冷如冰窖,那其他的美人、才人、良人之流,她们的宫室又当如何呢?是否其中有一些甚至还不如绮霞宫,因此上次有五位良人、三位才人死在了瘟疫之中,这些人有些可是乾元六年选入宫中的、官宦家出身的小姐,连她们尚且如此,其他的宫室也可想而知了。”
“奴婢不查,夫人恕罪。”二位尚宫告罪道。
“诶~二位尚宫不必惊慌,我也不过是问问,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嘛。”卢忆荪说,“我只是想到,上次的瘟疫,病殁者除了掖庭宫的宫人,再就是住在北巷的选侍、采女、御女、宝林了。”
“虽然说这些人的位份不高,也不得宠,不过,也不至于自己宫中连御寒的被褥和炭火都没有吧,因此瘟疫袭来之时,是这些人先染病,再被夺去了性命,甚是可怜,本宫是想,采女、御女、宝林之职,好歹也是内命妇正七品、从六品和正六品的御妻,若是供奉齐全,何至于此呢?”卢忆荪说。
陈尚宫和宋尚宫知道,自己手下之人也多是捧高踩低之辈,对这些低阶的嫔妃一向不放在眼里,他们掌管的六局二十四司,是供奉给嫔妃们衣食陈设、负责洒扫庭除、浆洗衣物、掌灯掌寝之处,平日里对待这些不受宠嫔妃,供奉上也多有克扣,听卢忆荪方才所说,她们的心中也甚是不安。
“夫人放心,奴婢等回去之后,一定督促好下属,严查有无供奉不全之事。”
“那便好,”卢忆荪说,“若再出了上次之事,就不只是掖庭宫、内府局、太医院,连你们统属的六局二十四司,本宫也会一一清查,不容有失。”
“是,奴婢们不敢。”
正说着,灵笳进来回话,“夫人,周贵人来了。”
“请她进来。”卢忆荪说,“二位尚宫先回去吧,改日本宫再召你们说话。”
“是,”二位尚宫起身,“奴婢告退。”
宋尚宫看到了周贵人,知道陛下这几日连连召幸她,因此连忙上去请安,“奴婢参见贵人。”
周贵人白了宋尚宫一眼,一句话不说。
从前崔皇后掌管后宫之时,因为周贵人不像庄妃、荣妃、康嫔等人一般趋奉皇后,因此崔皇后指示宋尚宫,背地里给了周贵人不少的磋磨,那绮霞宫也是宋尚宫给周贵人安排的。
因此那一日卢忆荪想给周贵人换一间宫室,召见的是陈尚宫,而不是与周贵人宿怨颇深的宋尚宫。
“臣妾参见夫人。”周贵人给卢忆荪请安道。
“贵人来了。”卢忆荪说,“贵人入宫多年,不知道天璇宫住的可还习惯吗?”
“有劳夫人垂问,天璇宫很好,”周贵人说,“往年因为天寒,总觉得宫里凉浸浸的,腿脚也常常疼痛,还以为是臣妾身子娇惯,没想到自从搬到天璇宫以后,陛下赐了不少的暖盆与火龙,这腿脚疼的毛病便好多了,说出来也不怕夫人笑话,”
“贵人但说无妨, \"卢忆荪说。
“臣妾是想,这往年啊,宫中的姐妹们常有个病痛的,不过这病痛……从来不会去找陛下宠爱之人,想必是受宠的嫔妃有陛下的眷顾,不仅宫中侍奉的奴才们上赶着讨好,所有的好东西都堆积到她们的身旁,这人气一旺啊,连病魔都不敢造访了。”
“反倒是臣妾这等平时不受宠的嫔妃,一朝被君王冷落,身上的病也是越积越多,要不是夫人眷顾,在陛下面前引荐臣妾,臣妾如今还是被人仍在那冰窟窿里受苦呢,夫人对臣妾恩同再造,臣妾感念于心。”
“诶~贵人不必如此客气,”卢忆荪说,“这都是贵人的福气,这几日陛下常常念及从前的刘皇后,听几个宫中的老人说,贵人的相貌与从前的刘皇后十分相似,不过性子却全然不同,刘皇后宽仁,而贵人耿直,而且博学多才,因此陛下才宠爱,我不过是引荐一二罢了,若换了旁人,资质平平,无论我如何引荐,陛下也不会多瞧几眼,因此,说到底,这都是贵人自己的福气啊。”
“说起这刘皇后,”周贵人说,“臣妾入宫晚,还未曾见过她的风姿,只是听说刘皇后对下人很好,看小宫婢站在日头底下受罚,刘皇后见了都会心有不忍,免去那小宫婢的责罚,这便和如今的崔皇后……大有不同了。”
“那是自然,”卢忆荪故意说,“这刘皇后虽然出身京城名门,是关内侯之女,是先太后与先帝亲自挑选的侯门千金,不够刘氏一族,已经甚少有人在朝中为陛下效力,哪里比得上崔氏,一门便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大将军,一个堪比宰相之职的尚书左仆射,崔氏的权势滔天,刘皇后又无儿无女,如何能敌得过她们呢?”
“哼,不是臣妾嫉妒崔氏一族,”周贵人说,“崔氏的权势滔天,背地里也是干尽了蝇营狗苟之事,这京城百姓心中都有数,只是崔氏兄妹蒙蔽圣聪,陛下未曾听闻罢了。”
“从前便听说周贵人性子耿直,刚正不阿,入宫多年,也不像荣妃、康嫔、陈氏之流趋奉皇后,也未曾像明嫔之辈巴结淑妃,因此才会被皇后一党排挤,今日听贵人之言,果真如此。”卢忆荪说。
“嗐,夫人有所不知啊,并非臣妾故意往他们崔氏身上泼脏水,只是崔氏如今做过的腌臜事,臣妾哪怕是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也当是给他们一家子沐浴净身了。”
周贵人说着,卢忆荪和殿中的宫女都笑了起来。
“别的不说,就说崔皇后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大将军的儿子,叫……崔慎眄的,他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臣妾的父亲是京兆府的少尹,没少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头痛不已,连涅川郡主的儿子都敢……都不放在眼中,还有谁敢放在眼中呢?”
“涅川郡主?”卢忆荪问,“她不是陛下的堂姐,世宗皇帝之子——宋王殿下的三女儿吗?况且宋王一家不在京中,皇后的侄儿崔慎眄,又怎么会有她的儿子有交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