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虞泉别院……若是本宫没有记错,是延昌六年崔友植将军所赠,”卢忆荪说,“别院建成之时,陛下下令内府局送去了一对错金玛瑙透闪白玉的白泽摆件,造价非凡,那一日本宫查阅内府局的记档时还亲眼看到过。”
“郡主的意思是……许公子的麒麟玉佩之所以会出现在虞泉别院,是崔氏子弟偷盗而得吗?”卢忆荪故意问。
“若是偷盗,这样珍贵的宝玉,不要说崔氏一家,想必连秦王也未必会有,想必那崔家的儿孙定当奉为圭臬,即便是厉害的家贼,也不可能轻易偷来。”涅川郡主说,“夫人也知道,犬子抱病之前,曾经在从临淄王府到皇宫的路上,曾经被一群黑衣人掳走之事,想必这玉佩,便是那个时候遗落在崔氏的别院中的。”
“不瞒郡主,令郎薨逝之后,京城之中确实有过流言,说令郎之死另有原因,说是令郎与崔家比试蹴鞠,崔家大败,按照规矩,需要接受获胜之队的鞭打与戏弄,便是那时得罪了崔氏,后来才遭到了崔氏的报复,如今想来,这流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卢忆荪说道。
“若臣妾说,这并非流言,而是事实呢?”涅川郡主说。
“果真是崔氏所为?”卢忆荪问。
“小儿先被掳走、又被莫名也送回之时,满身皆是伤,明显是有人刻意以此泄愤,才将小儿打得遍体鳞伤,只剩下一口气在。”涅川郡主说,“后来臣妾夫妻寻回玉佩,将那醉汉提到府上审问,讯问之下,便更肯定了,就是那崔慎眄吩咐手下之人,掳了小儿到虞泉别院的密室之中……”
涅川郡主想起儿子死之前的惨状,咬着牙、双眼含泪说道。“在密室之中被崔慎眄鞭打羞辱,以报当日长杨宫之仇,小儿耿直,不懂变通,也不肯求饶,谁知那崔慎眄看小儿不低头服输,便下了狠手,才连同几个无赖,将小儿打成重伤……最后不治……不治而亡啊。”
“那郡主既然知道事情原委,也知道令郎抱恨而死,您又是当今皇帝的堂姐,堂堂的郡主之尊,为何不向陛下去揭发此事呢?”卢忆荪问。
“夫人有所不知,这几年,崔氏的势力有多大,正如当日京中流言纷纷,说小儿之死另有隐情,甚至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陛下也派大理寺卿亲自调查此事,臣妾夫妇当时还以为,连大理寺都介入此事,不日便会真相大白,没有想到……”
“难道大理寺卿,也是崔氏的党羽吗?”
“大理寺卿迟霆育,倒是个清正之人,可是那替小儿医治的大夫早已被人收买,他们只说小儿身上的伤,是喝多了陛下所赏的御酒,放马之时不慎从马上跌下来所致,并非有人故意为之,连这样信口雌黄的胡话,这群庸医都能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更不要说旁人。”
“连临淄王府的下人都能被人收买,那些下人说什么在送小儿离开的那一日,小儿一身的酒气,一副醉态,还说小儿执拗,不肯上马车,非要骑马,这才死于非命,怨不了旁人……”
涅川郡主说着止不住哭了起来,
“郡主,”月娇将自己的帕子递给郡主。
“多谢姑娘,”涅川郡主将头微微扭到另一侧,不忍让别人看到她流泪的丑态,一手接过帕子,轻声说道。
“那在大理寺的大堂之上,郡主也未曾辩驳一二吗?”
“臣妾何尝没有辩驳,可是又有何用?”涅川郡主激动地说,“再者说,当时臣妾夫妇实在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手上又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我们夫妻二人,常年住在沁阳,与京城宗室诸王和朝廷官员甚少往来,再者,即便是平日里偶有往来,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京官们心中都有数,又如何敢冒着得罪宰辅与大将军的风险,来偏帮臣妾呢?”
“可是两年前,那崔友槐才升为尚书左仆射,当时他虽然在朝为官,也已经有这样大的势力,可以一手遮天吗?”
“即便是今日,陛下明断,朝廷官员之中,也确实有不少清正刚直之人,”涅川郡主说,“临淄王与王妃因为没有约束好家中的下人,以至于他们在大理寺说了那样的话,心中惭愧不安,于是也替臣妾夫妇联络了不少朝中官员,协助臣妾夫妇追查此事,可是……当日小儿的随从与护院全都被杀,无一人生还,知道内情者,再无旁人,即便有人仗义相帮,又能做什么呢?”
“再者,因为京中的流言皆指向崔慎眄,可崔家的人却放出话来, 说他们家少爷因为身上有伤,自长杨宫回来,便高烧不退,府中医员皆可为证,又如何能做出绑架行凶一事,因为便将自身摘得更干净了,京中的流言没过多久也销声匿迹了,时至今日,除了臣妾一家,还有京中亲友,想必也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了。”涅川郡主说。
“那四年前,郡主不是还抓到一个醉汉吗?他曾经是虞泉别院的仆人,又偷到了令郎的玉佩,也一定知道其中的隐情。”
“那醉汉……”涅川郡主说,“早在四年前便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