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宫,衍庆宫。
从含章殿出来之后,裴淑妃便忍着心头一股怒气,铁青着脸回到了衍庆宫中,康嫔也做着小轿,避开众人,从衍庆宫后院悄悄走了进来。
“都给本宫退下!”裴淑妃对着侍奉的宫女太监呵斥道。
裴淑妃身边侍奉的芒角、香扇、银湖、栾儿看裴淑妃这般,都纷纷退到了殿外,康嫔也示意自己身边的修则、修业退了出去,衍庆宫的正殿中只剩下康嫔侍奉在裴淑妃左右。
“哼,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婆娘,自作聪明做出来的好事!”裴淑妃对康嫔骂道。
“淑妃娘娘别恼,且听臣妾与娘娘慢慢说。”康嫔上前说道。
“本宫费尽了苦心好不容易将那狐狸赶下去,想不到又便宜了半路杀出来的一头混账豺狼,好好的嫁衣,白白便宜了她!你还与我慢慢说?你还是腆着你的面皮滚到别的地方去,将你这些没个成算的一腔子酸汤坏水往别人的尿桶上倒去吧!”
裴淑妃不顾体面地骂道,连自己的一只点翠凤头金钗都落在了地上。
康嫔出身渤海大姓高氏家族,裴淑妃口中这样粗鄙十足的话她听了的确恼怒,心中不禁咒骂裴淑妃是皇仓小吏的女儿,只是她如今不得不要用着裴淑妃,因此只能忍着。
康嫔脸上仍旧笑着,将地上的凤头钗拾起,握在手中说道,“臣妾知道娘娘不甘心,咱们忙活了一场,没成想到头来倒是让刘氏钻了空子,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臣妾起初也是和娘娘一样,也是一口气上不来,气得要死,只是回头想想,陛下如此安排,倒也好。”
“好?真个是好,你且说说这好在何处?”裴淑妃说道。
“娘娘听得真切,连陛下也说,只是让刘氏暂且理事,又并非让她重新坐上皇后的位子,因此也不算什么板上钉钉的事。”
“此事还没有落定?”裴淑妃说道。“哼,宫中人人都知道,往年这主理后宫的嫔妃登上皇后之位的大有人在,说不定这就是陛下在为那贱人牵线搭桥呢,这难道还不算板上钉钉之事吗?”
“这有什么?”康嫔不屑地说道。“娘娘忘了?方才不还有一个主理后宫的宠妃被废为庶人,幽禁在别宫里了吗?”
裴淑妃一听这话,眉头的怒意倒是稍稍舒展了许多。
“再者说,娘娘可还记得明嫔今日的话?”康嫔问道。
“明嫔?她不着四六的,今日何曾说过什么。”裴淑妃说道。
“明嫔今日说,眼下宫中的事多,周淑媛怀孕,将有新人入宫,还有诸皇子公主年幼得年幼,陛下将那刘夫人请来,哪里是想让她做皇后的,分明是让她来收拾烂摊子的。”康嫔说道。
“那又如何?旁人想收拾这样的烂摊子,只怕还碰不着呢。”
“既是收拾烂摊子,就容易出错,便如同那妖女一般,咱们让人细细地看着,若是刘氏出了什么岔子,也好以此来做文章,”康嫔说道,“再者说,刘氏出了太极宫,堂而皇之地搬进了皇宫之中,只怕有人比咱们还要忧心呢。”
“你是说?”
“还不是刘氏的出身吗?”康嫔说道,“当年刘氏家族覆灭与肃清宫中的勋贵,虽然主要功夫是姓崔的哥俩做的,可是如今朝中的不少大臣,也没少出力,便如同当今的尚书右仆射大人、从前的刑部尚书韦成岳,即便是他与崔氏兄弟政见不睦,可是在处置中山刘氏等勋贵老臣一事上,倒是出奇得一个鼻孔出气,您想,如今他位列宰相,若是刘氏当了皇后,他们韦氏一家的好日子不就到头了吗?”
“只是,此事乃陛下圣心独断之事,他一个外间臣子敢说什么?”裴淑妃说道。
“且不说皇后之位干系到前朝臣子的兴衰荣辱,再有……”康嫔说道,“臣妾听说,右仆射大人的爱女就要入宫了, 陛下决定赐她美人的位份,右仆射对这个女人寄望颇深,怕是指望着这个女儿给韦氏一族撑门面呢,若是刘氏当了皇后,那他的这个心思岂不是就白白断送了?”
“这倒也是,”裴淑妃说道,“不过,今日在处置那妖女一事上,我实在有些唐突了,陛下常那般看我,仿佛对我颇为失望一般,看得我心里毛毛的,即便是刘氏当不上皇后,只怕还有旁的程咬金猛地杀出来,哪里就会轮得到我?万一我再废了一番苦心,到头来又给别人做了嫁衣,那岂不是坑死我了。”
“此事倒也容易,”康嫔说道,“刘氏有前朝的臣子们牵绊着,咱们也盯着她,她走不远,说不定哪一天就灰溜溜地回太极宫去了,只是淑妃娘娘的皇后之路,还需要一位贵人拉拔拉拔才好。”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裴淑妃问道。
“淑妃娘娘当日是如何进的宫啊?”康嫔故意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日是为了制衡崔妇,太后将本宫接进宫中来的……”裴淑妃说道,“太后?!”
“敦慈太后已经仙逝,可到底是陛下的生身母亲,太后虽然去了,可仁寿宫的裴太妃娘娘还在,她是太后的姐妹,与太后、陛下的感情都颇为亲厚,她的话陛下一定能听进去许多。”康嫔说着,走到裴淑妃的面前,将手中的凤头金钗轻轻给裴淑妃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