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宫,鸣鸾阁。
这一日,是周淑媛临盆产子的日子,虽然被一早挪进了产室,可是半天不见动静,只听见周淑媛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孩子却迟迟不肯降生。
栖凤阁与鸣鸾阁相距不远,诸葛忆荪站在庭院里,听到周淑媛似哀嚎一般的叫喊,心中担忧,于是让珪如去打听着,过了一会儿,珪如一阵小步赶来,连忙向诸葛忆荪回禀。
“淑媛那边的情势如何?”诸葛忆荪问道。
“回禀夫人,太医说,淑媛娘娘娘的胎位有些不正,听产婆说,像是不全足位,只怕一时半刻,小皇子还不能降生,太医已经命人熬了催产药给淑媛娘娘服下,医女也在给娘娘用心推拿着,只求龙胎快些降生便好了。”
“不全足位?”诸葛忆荪问道。
“便是胎儿的一只脚先出来,可是身子仍旧留在母体之中,产婆说,这样的胎位在民间妇人之中倒也常见,只是不论是胎儿还是母体,都要多受些罪了。”
诸葛忆荪听着,也抚摸了抚摸自己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有感应,轻轻踢了她一下。
到了第二日晌午,栖凤阁的产室之中,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而周淑媛被这孩子折磨了一天一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昏厥了过去。
元淮下朝之后,便来到了栖凤阁门外守着,听到孩子的哭声,自然是欢喜,听产婆来报,周淑媛诞下的是一位皇子,是元淮的第八个儿子。
元淮听着里头孩子的哭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劲儿地说好。
淑妃、荣妃、康嫔也在外头候着,听说元淮又得麟儿,也连忙道贺,“恭贺陛下弄璋之喜。”
可是正当元淮喜不自胜之时,产室之内那婴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微弱,仿佛气力不足的样子,产婆将抱到了栖凤阁之中,给元淮和各宫嫔妃们相看,元淮喜悦之余,看着那孩子的脸越来越红涨,几乎没有了哭声,在产婆的怀中不安地扭动着。
元淮脸上喜悦也逐渐变成了担忧,于是连忙让产婆带下去好生看顾着。
过了一会儿,周淑媛醒了,可是经过这一两日的折磨,实在是疲乏得很,只撑着精神问了问孩子好不好,听侍女们说孩子很好,被产婆抱下去悉心照顾了,周淑媛这才放心,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元淮也起身来到产室看望周淑媛,莲汀刚想将周淑媛唤醒,可元淮连忙阻拦,说道,“别叫醒她,淑媛也累了,让她好好安睡吧,等她醒了再来探视吧。”
元淮又奖赏了栖凤阁与太医院上下,宫女每人两匹丝绢、十两银子,太监两匹纻丝、十两银子,太医院上下赏五倍薪俸、赐御膳一席,等诸葛忆荪与卢昭仪的皇子平安降生,再额外赐太医院众人三日休沐。
元淮又让莲汀、雁浦、灵笳她们好生照顾周淑媛,要什么东西、什么馔膳、加派多少人伺候,便直接到含章殿找汤哲庸便是,又让医女们看顾好周淑媛的身子,莫要留下什么病根,交代了一圈方才回含章殿。
诸葛忆荪知道周淑媛平安产子的消息,心中也十分欣喜,也想准备来探视周淑媛,可是知道周淑媛睡着,便让人送来了许多进补的珍材,只说等周淑媛醒后再来探视。
可是,那小皇子终于还是没有挨过去,降生不过三日,便在乳母怀中没有了气息,可怜周淑媛,醒了之后只见了那孩子一面,便与那孩子断了母子缘分,从此天人永隔。
元淮原本欢喜,可是听闻孩子早夭,也如同五雷轰顶,坐在榻上,许久缓不过神来,心中悲切,面带愁容,只觉得苍天无情,也不同旁人言语。
周淑媛也不顾旁人的劝阻, 非要去看那孩子的最后一面,从床上挣脱着爬起来,站在冷风口里,看着宫人们将那小皇子的棺椁抬了出去,当即便哭昏了过去。
周淑媛生产之时伤了根本,未曾见好,又着了冷风,被宫女抬回去以后,便一直卧床养着,终日以泪洗面,汤药不断,面色枯黄,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半点精神,只是还未断气罢了。
元淮为了安抚周淑媛,于是下令晋升周淑媛的位份,晋封周淑媛为嫔,封号为“祯”,取吉祥之意,也是以此来为她祈福。此后又恩准祯嫔的继母秦氏与胞姐临淄王妃入宫探视,母女三人也只是六个眼睛一同淌泪罢了。
等祯嫔出了月,灵笳、甘绥也回到了鸣鸾阁侍奉,诸葛忆荪有一日在三楼的暖阁与灵笳说话,
“祯嫔还不见好吗?”诸葛忆荪问道。
灵笳点点头,“奴婢前几日奉夫人的命去给祯嫔送滋补的花胶,听彤鱼说,祯嫔娘娘还是那样,终日躺在床上,以泪洗面,只哭自己夭折的孩子,口里还时常埋怨自己,说自己未能尽到母职,有时端进去的饭食碰都不碰,憔悴得不成样子。”
“也难怪她,她怀胎十月受尽了苦楚,都是为了那腹中的孽障,一朝降世,原本是久久盼望的母子欢聚之喜,可不曾想竟生离死别,世间之苦,莫过于此。”诸葛忆荪说道。
“夫人说的是。”灵笳应道。
“只是,我总觉得奇怪,王太医先前给祯嫔请脉,是说过祯嫔腹中的胎儿不大好,可是这些日子都调养过来了,众位太医也均不曾说过有何不妥之处,为何好端端的一个孩子,降生不过三日便夭折了呢?”
“奴婢也觉得疑惑,”灵笳说道,“奴婢奉夫人之命去祯嫔娘娘身边侍奉,从一应的衣食、用具、汤剂、丸药与含章殿都是一样的,并无任何不妥,每次用膳,都是有内侍省的公公们用银针验过才给娘娘食用,不曾有一点疏失,或许那产婆说的是,民间妇人产子若是遇上了不全足位,多有母子聚亡的,如今好在祯嫔娘娘万幸无事,也算是吉人天相了。”
“说到此处,我亦不解,”诸葛忆荪说道,“祯嫔又为何会遇上不全足位呢?”
“这个奴婢倒不曾知晓,听那产婆的意思,妇人生产,本就一人一个情势,遇上了不全足位也是难免。”
“我倒不信。”诸葛忆荪说道,“灵笳,你将月娇唤来,我有事交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