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姑姑知道芒角是裴淑妃身边的宫人,自然是奉裴淑妃的命令前来,虽说梁姑姑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个老宫女,可到底是先帝爷、滕王、莒王的保母养娘,陛下又赐她一品通尹女官的职衔与薪俸,对其多有礼敬,虽然不及太皇太后,可元淮在无外人之时,常常以祖母之礼看待梁姑姑,连陛下都如此,更遑论一个晚辈的淑妃。
梁姑姑看着芒角,丝毫不生怯,正色问道,“究竟是什么要紧的公事?竟然让你们都带人闹到御前来了?”
芒角一听,梁姑姑显然是心向妙箜的,不得不将实情托出,“回禀姑姑,是和元懿皇后之死有关的事。”
梁姑姑听了,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可她在宫中五十多年,连两朝先帝驾崩都是经历过的,这样的话也吓不住她,并不曾有丝毫退缩。
“因妙箜姑娘在大行皇后娘娘跟前伺候过,因此寻她去问问就放回来的,并不敢刻意为难。”芒角说道。
梁姑姑一听便知道芒角是在哄她,这几个皂隶一看就是慎刑司的人,进了慎刑司,哪里会有问问就放回来的道理?
于是笑着说道,“妙箜到底是鸣鸾阁的人,这鸣鸾阁乃是含章殿的属阁,她也算是御前侍奉的宫女,你们要将御前的宫女叫去问话,一不曾请示过陛下,二不曾请示过夫人,只因为这未曾证实的莫须有之事,就擅自动御前的人,老身在宫中侍奉五十余载,还不曾听过这样的道理!”
芒角一听梁姑姑说着说着动了气,也不敢反驳,只能听着。
“再有,如今你也知道,宣政夫人前脚去了皇陵拜谒元懿皇后之灵,你们后脚就拿了她身边的宫人,还说这宫人卷入元懿皇后之死的疑案,岂不是存心要给夫人难堪?当着后宫众人,打宣政夫人的脸?你们倒是趁此立了威,可是要将夫人的脸面置于何地?也将陛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这……”芒角思量再三,也不敢反驳梁姑姑的话,一则是因为梁姑姑的话戳中了她们主仆的心思,二则是因为梁姑姑不比旁人,平时从不干预后宫之事,今日这般,实在反常,又地位尊崇,她们主仆是不敢冒犯的。
梁姑姑看芒角不做声,跟她一同前来的众人也不动,将在这里,也到底尴尬,于是狠狠地敲了一下手中的赑屃拐杖,那声音清脆嘹亮,也震得众人心中一惊。
“今日我在此,是断断不会让你们将御前的人带走,”梁姑姑说着,对众人呵斥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在此动粗,可是脖子痒了?!”
“是,奴婢无礼,还请姑姑恕罪,请姑姑万万息怒,奴婢这就带他们退下。”
说着,芒角悄悄对着众人摆手势,众人一看,也灰溜溜地跟着芒角,一阵烟似的溜了出去。
妙箜看芒角等人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整理衣裳,穿上丝履,往梁姑姑处走来,滟笙、倩簧跟在后头,萝娟、绛蕊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都走到梁姑姑面前称谢。
“奴婢多谢姑姑相救,”妙箜对梁姑姑说道,“今日若不是姑姑,奴婢只怕有命跟他们去,没命回来。奴婢一身安危尚且不足为道,只是这些人一向与我们鸣鸾阁过不去,是要见缝下蛆的,如今被他们寻着了由头,只怕是要趁此陷害我们夫人的,奴婢不敢带累夫人与鸣鸾阁上下,多亏姑姑,我们鸣鸾阁上下才免了一劫,姑姑的大恩,奴婢余生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梁姑姑听着妙箜的话,方才脸上的怒意全消,反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也是个机灵的,还是你们夫人会调教人,跟着她的丫头里,珪如、沅姑、灵笳、霜娥几个我倒是常见,只说他们出挑,你平日里不常在我跟前走动,竟不知你这孩子也是个巧的,既然这样,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被他们带去,要打要杀的,玷辱了你。”
“姑姑谬赞,奴婢愧不敢受。”妙箜连忙说道。
“也罢,如今你们夫人去了皇陵,宫中那些有心人,难免要生事,你放心,有我在,量他们也不敢怎样,你们这些日子在宫中也要谨慎些,只过了这几日,你们夫人从皇陵回来了,一切也就妥当了。”梁姑姑说道。
妙箜也点点头,连忙与小丫头一同搀扶着梁姑姑往回走,走到月洞门口,才看到秦闲望在那里候着,妙箜这才知道,方才是秦闲望冒着大不韪请了梁姑姑,继而保全了她。
妙箜看着秦闲望,眉目之间尽是谢意与柔情,那般妩媚,让秦闲望看得心痒难耐,只恨不能与她出宫去做正经夫妻,可抬头看着宫里巍峨的高墙,只能低下头,往太医院去。
芒角回到衍庆宫,将鸣鸾阁所发生之事尽数回禀裴淑妃,谁知道裴淑妃听了,狠狠地一耳光打在芒角的脸上,打得芒角半天都不曾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