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临近年关,可雪川城因为地处南境,南面有从婆绵吹来的暖风,可因地势高,并不酷热,北面又有万水千山阻隔着凛冽的寒风,即便是到了数九天气,也全然不似大黎冬日里那般严寒,仍旧是鲜花似锦、绿草遍地的明媚之地。
这一日,诸葛忆荪看天气好,想沿着雪川行宫别面的桃溪走走,
都监劝了再三,可知道诸葛忆荪的脾气,也执拗不过,只好派人好生跟着,让跟随去的人时时从旁劝着诸葛忆荪,别让诸葛忆荪一行人往深处走去,又让人安排了马车在近处跟随,过一个时辰就要回来的。
诸葛忆荪也答应着,不让都监为难,毕竟若是她或是常佺外出受了点闪失,他也是要担责任的。
诸葛忆荪与忆蓁、月娇、常佺、伯彦几人一同用过早膳,与忆蓁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在行宫近处走走,忆蓁也答应着,可是她心气郁结,哪里有出游的心思?于是只让诸葛忆荪与月娇带着两个孩子去,自己留在怀瑾堂,做些没做完的活计,又嘱咐了诸葛忆荪也不可耽搁太长时间,早早回来为是。
诸葛忆荪也应着,让晴光和佳苗好生照看着忆蓁,自己带上月娇、灵笳、滟笙、萝娟、绛蕊还有几个乳母、保母、四个太监,一同往雪川行宫北面的桃溪沿岸走去。
诸葛忆荪和月娇看着常佺与伯彦在溪边舀水玩、检视石头,姐妹二人一边沿着溪边走一边说道,“伯彦这两日和佺儿在一处玩,整个人也变得开朗多了,爱说话了,也爱笑了,他这一笑的模样,还真有点像兄长。”
月娇也附和着,“外甥像舅舅,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他这嘴巴,的确有些像崔友槐与崔皇后的模样。”
“嘘!”诸葛忆荪说道,“即便是像,今后也莫要再说了,往后伯彦就是我们诸葛家的人了,和崔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我明白,也嘱咐过她们,霜娥与灵笳自是不必说,尤其是那些在宫中多年的妈妈们,莫要在伯彦面前说起崔氏的话来。”月娇悄悄说道。
“那便好。”诸葛忆荪说着,走到伯彦与常佺的旁边,看着二人在用地上的石子摆弄什么,
诸葛忆荪先是问常佺,“佺儿,你选了这些花花绿绿的石子,是要做什么用的?”
“回母亲,儿臣昨日不慎将绛蕊姐姐的手串弄坏了,想给姐姐再做一条。”
月娇和灵笳在诸葛忆荪身后嗤嗤地笑了起来,诸葛忆荪也笑着说道,“就用这些花花绿绿的石头吗?”
常佺呆呆地点点头,“把这石头磨圆了、穿上线,可不就是手串吗?”
“那你可得擦亮了眼,好好挑一挑,若是真从溪水里挑到了好的,先给为娘做一只吧。”诸葛忆荪说道。
“先给绛蕊姐姐,再给母亲。”常佺说道。
诸葛忆荪笑着看了一旁的绛蕊一眼,绛蕊担心诸葛忆荪吃心,连忙低下了头,十分惭愧的样子,
诸葛忆荪走到绛蕊的身旁,拉着绛蕊,对常佺说道,“可见绛蕊待你好,好到你连娘都忘了。也罢,等你挑够了,娘让匠人们去给你打磨成珠子,做成手串,送给绛蕊可好?”
常佺听着,笑着点点头,仍旧在溪水中挑选石头。
诸葛忆荪又走到一旁的伯彦身边,看伯彦只挑选了一些灰色、青色的又平又宽的石头,在将这些石头垒了一圈,垒成一个方形,中间还有两个用石头从大到小、从宽到窄垒成的小石柱,
“伯彦,你这是垒的什么?可是羊圈吗?”诸葛忆荪问道。
“我……”伯彦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什么?告诉姨母?”诸葛忆荪也蹲下,和伯彦一起看着,看到前头还有一块小石头被抽了出来,空出来一块,恰似让羊群出入的小门一样。“这是让羊出来的洞吗?”
“公子,还不快告诉姨母?”杨安氏看伯彦不说话,于是从旁轻声劝道。
伯彦有些害羞,只低着头,也不敢看诸葛忆荪。
月娇也走了过来,看着伯彦垒的东西有些古怪,也蹲在地上一同看,尤其是那两个小石柱,实在不懂就是是什么,
月娇看着看着,又想起前两日她曾带着伯彦往柴朝义的住处去玩,柴朝义的房里有一块羊皮地图,上有就画着许多城池和哨所,和眼前伯彦垒的有些微相似,
于是月娇笑着说,“让月娇姨母猜猜看?”
伯彦点点头,
“可是伯彦垒的城池?那两个柱子,是士兵们住的了望哨所吧。”月娇说道。
伯彦扭过头来,对着月娇展颐大笑,一个劲儿的点头,还说道,“是,是。”
“呦,听你月娇姨母这样一说,还真是有点像舆图上的城池呢。”诸葛忆荪说道,“只是伯彦是从哪里看到了这个呢?即便是不小心在哪里看到了,怎么就能记在心里,还能用石头垒了个城池的形状出来,越看越有模有样的,当真是个聪明孩子。”
伯彦也淡淡地笑着,杨安氏听诸葛忆荪这样夸奖伯彦,她也跟着脸上有光似的。
“只是伯彦,你为何会垒这个呢?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诸葛忆荪问道。
“我想,我想……”伯彦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建一个美丽的城池,让吃不饱的孩子们,都住在里面,里面还不许养狗。”
“为何不许养狗呢?”诸葛忆荪问道。
“因为……那些狼狗会冲上来,把孩子们吃了。”伯彦说道。
诸葛忆荪听了,觉着十分奇怪,伯彦小小年纪,为何会想到这个?难道是在哪里见过饿狼饿狗啃噬孩子不成?或者是伯彦小时候不慎被狼狗咬过?因此才有这样的想头?
于是诸葛忆荪问道,“伯彦,可是你小时候被狗伤过?从此便怕了狗,所以才要建这样一个石头垒的城池出来,只让你的伙伴们在里头玩耍,不许有恶狗进来伤人?姨母说的可是?”
伯彦轻轻摇摇头,诸葛忆荪有看着一旁的杨安氏,谁知道杨安氏也眼神闪躲,不敢看着诸葛忆荪的眼睛。
诸葛忆荪觉得十分古怪,仿佛有什么事儿故意瞒着她一样,于是又看着一旁的月娇。
月娇也十分不解,又看着那两根伯彦垒的小石柱说道,“伯彦,这哨所上的几根草棍又是什么?怎么有几根还对着城里的人呢?”
伯彦说道,“要是有人放狗进城来,就用这草棍将人和狗赶出去。”
诸葛忆荪起身,对杨安氏的耳边问道,“伯彦好像很怕狗,可是曾被狗咬伤过吗?”
杨安氏神色迟疑地说道,“回夫人,小公子不曾被狗所伤,哦对了,兴许是从京城到雪川来的路上,曾被山里的狼,还有犬吠声惊吓过,有几晚上都不能安睡,或许是从那时候起就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影儿,到今天都不能释怀,见了猫猫狗狗的都闪躲着。”
诸葛忆荪听着,总觉得伯彦口中说的这些,并没有这么简单。
正说着,常佺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林中说道,“兔子!母亲快看,有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