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汤哲庸派人去金镛城查问之时,恰好裴皇后也派重旭到金镛城去,探视刚召入宫中的两个南国女子的病情,谁知正好遇见含章殿的人在查问这两个女子之事,
重旭觉得此事有些不妥,那含章殿派来的人行色匆匆,仿佛是专程为了这两个女子来的,话语间也不像是在询问金镛城管事这几个女子的病情如何,而不断地问这两个女子是哪个宫里送来的、什么地方出身、染上瘟疫有多少时日了,分明是在查问案子。
等含章殿的人走后,重旭觉得这含章殿的人兴许是冲着他们衍庆宫来的,于是连忙回宫去,将此事回禀给裴皇后。
裴皇后一听重旭的话,便有些慌神,虽然说这两个女子名义上是以掖庭宫宫人的身份选入宫中的,可是宫中之人都清楚,这两人分明是裴皇后让鲁国公府事先备好了,再经由掖庭宫送进了宫中,
况且那一日这二人被送到衍庆时,七皇子常信正好来请安,七皇子走后,宋婕妤也带着九皇子来了,从那之后两位皇子才陆续病了,若是元淮追究起来,只怕不光是她,连自己的娘家鲁国公府也会被牵连。
“这该如何是好啊?”裴皇后问着一旁的香扇说道。
香扇一时也没有主意。
正当主仆二人慌乱无措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不必惊慌,臣妾恰好有一个上好的法子,让此事断断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
裴皇后看着那光影里有一个黑影朝着她走来,今日的阳光甚好,裴皇后一时还没有认清,等那人走近了,裴皇后才辨认了辨认,来人不是旁人,却是贤妃。
“新鲜啊,贤妃可是有些日子不曾到我这衍庆宫来了,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本宫听不明白。”裴皇后假装说道。
“你们先下去。”高贤妃吩咐一旁的几个侍女,自己的侍女修则、修业,还有裴皇后的侍女香扇、蛮枝都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了高贤妃与裴皇后两人。
只听高贤妃说道,“现下只有娘娘与臣妾两人,您就不必再和臣妾打哑谜了,这金镛城的事,臣妾已然知晓,今日前来,正是给娘娘献计献策的。”
“此事连陛下都知道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将本宫宫里的人拿去查问了,情势危急,你会有好计策能协助本宫扭转乾坤呢?”裴皇后问道。
高贤妃笑着,在裴皇后耳边有模有样地说着,裴皇后起初还有些担忧,听了高贤妃这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胸有成竹、悠然自若地坐在衍庆宫之中,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砸到自己似的。
高贤妃又嘱咐了裴皇后几句话,裴皇后也记在心里,二人正说着,只见香扇进来传话,“皇后娘娘,汤公公来了。”
高贤妃一听,便一掀幔帐,纵身躲到了衍庆宫的内室之中,修则、修业等人也机灵,趁着汤哲庸没有看见她们,便顺着回廊躲到衍庆宫后殿去了。
只听裴皇后吩咐道,“传他进来。”
香扇领着汤哲庸走了进来,裴皇后远远地看着汤哲庸身后跟着四个太监,来者不善的样子,听汤哲庸对裴皇后传过元淮的话,裴皇后也不曾说什么,只入内殿穿上凤袍、带上九珠凤冠与十二佩钗,步履稳健地跟着汤哲庸往含章殿走去。
元淮一看裴皇后妆发这般郑重,且气定神闲,丝毫都没有心虚的样子,心中的怒气就更深了一层,语气僵冷地问道,
“听说皇后派人从南国寻访了两名绝色宫人,如今却不幸染上了瘟疫, 被送到了金镛城中,可有此事啊?”
裴皇后听了这话,笑着说道,“陛下从哪里听了这样没影儿的话?不过是掖庭宫刚选进来了一批伶俐的宫人,臣妾看着里头有两个相貌不俗、做事周全的放在了宫里,这二人恰好是岭南出身,模样虽说周正,也算不得什么角色佳丽啊?怎么这样的事也有人拿来编闲话?传到陛下的耳中竟然成了是臣妾派人从南国专程巡防的,难道臣妾不知道如今的南境诸州闹着瘟疫?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如何会做这样的事呢?”
“此话当真?”元淮仍旧是不信,神情严厉地问道。
“千真万确,陛下在上,臣妾又岂有欺瞒之礼?”裴皇后仍旧不慌不忙、略带笑意地说道。
“那为何常信与常僖,去衍庆宫给你请安之后,回来便陆续病倒了?难道不是因为这两个南国女子的缘故?”元淮问道。
“臣妾也正疑惑呢,”裴皇后问道,“陛下,若是臣妾一早就知道这二人染病,又怎会冒着风险,将她们留在臣妾的身边呢?其实,臣妾宫中染上瘟疫的,还不止这二人,掖庭宫送到臣妾宫中的四五个宫人都陆续发病,好在陛下英明果断,及时将她们送到了金镛城去,否则连臣妾也难逃此劫,陛下若是不信,将掖庭令叫来细问便知。”
“哼,正好,朕正有此意呢。”元淮便吩咐人将掖庭令传来。
掖庭令听过高贤妃的私下吩咐,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掖庭令只说,“回禀陛下,这些宫人是按照旧例从各州郡上择选进宫的,并无人刻意安排扦插人选,陛下若是不信,可细看这宫人名录,这些宫人的祖籍、郡望、父母、八字一一分明,并不敢有人从中作梗、安排人选。再者,即便这些宫人之中有南国出身的,也避开了瘟疫最严重的黔州、湘州等处,而是从丽州、潮州、漳州等地择选,入宫之前也派遣医女看过脉象,并无身染瘟疫之人,沿途所经之地也并非疫区,还请陛下明察。”
“那就奇了,”裴皇后说道,“既然这些宫人不是从瘟疫严重的州郡选上来的,入京之前,还让医女给他们把过脉象,沿途也不曾经过疫区,为何入京之后、到了宫中,反而是他们最先发病呢?难不成这瘟疫不是一早染上的?而是入京之后才染上的?”
元淮听着这话,心中也生了疑惑,于是顺着裴皇后的话问道,“这些宫人入宫之前,可曾在京何处停留啊?”
“陛下明鉴,”掖庭令说道,“因城南百姓偶有身染疫症的,微臣担心将城南的瘟疫传入宫中,还特意从西门进城,途经群贤坊与西市入宫,不曾想,在群贤坊遇到了刚入宫的西域商队,那商队浩浩汤汤上百人,蜂拥在群贤坊前,堵得路上水泄不通,于是宫人们入宫前也在群贤坊耽搁了一会儿。”
“群贤坊?”元淮问道,“宫人们入宫前,就只在群贤坊停留过?”
“是,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掖庭令发誓说道。
“陛下,这群贤坊与西市向来是胡商群集之地,只是往日里京城之中也有胡商往来,也不见这群贤坊有何不妥啊?”裴皇后假意说道。
元淮听了,于是让御史台的人去调查此事,到了第二日,御史大夫柳应舜才入宫向元淮回禀道,“回禀陛下,此次京城中的瘟疫,虽然是自城南而起,不过城南的染病之人过于分散,且京兆府及时应对,并不足为虑,近日京城之中染疫之人最集中之地,的确是在城西的群贤坊与西市一代,与宫中的瘟疫几乎是同步而起。”
“难道这京城的瘟疫,果真是群贤坊的胡商们带进来的?”元淮问道。
“回禀陛下,”柳应舜说道,“据微臣查证,近来由于我大黎多地频发瘟疫、水患、蝗灾,胡商通行各地受阻,因此群贤坊的胡商多有离京返乡者,近日,只有一支从商队入京来,且那商队与掖庭宫新选宫人的队伍是同日入京的。”
“哦?是哪一支商队啊?竟然在此时入得京来?”
“是……”柳应舜看了看元淮的眼睛,低下头回禀道,“是涅川郡马家中的商队。”
“什么?涅川郡马?”元淮惊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