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贞一听,元淮竟然在背后摆他一道,不遵照他原先打点好的道路回京,居然要走西面,途经诸葛忆荪麾下的大军所经之处,从洛阳入京,分明是要以此来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帝不喜欢自己,相比自己和外孙燕王常修,皇帝的心更倾向于诸葛忆荪和宁王常佺这般。
元淮此举,在天下人面前当众打了尉迟贞一个响亮的耳光。
可是尉迟贞又能如何呢?元淮途经之地,都有诸葛忆荪的人沿路护送,他想要从中做手脚也不容易,好在他手中还有两手险棋,可以帮得上他这个忙,即便帮不上,也能给诸葛忆荪天天堵,灭一灭诸葛忆荪的志气。
这一道棋,就是暗中勾结北桓,让北桓坚决支持渤海叛军,盘踞在河北与河东二道,这样一来,诸葛忆荪为了对付北桓人与渤海叛军,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来,也能折损她的兵卒、削弱她的实力。
尉迟氏本就与北桓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祖上本就有老亲,行事作风也臭味相投,他们之间的约定自然是一拍即合的。
再加上,尉迟氏将从京南七州洗劫来的粮食、财宝、面容姣好的妇人都当做礼物送给了北桓皇族乞伏氏家族,北桓人一看有利可图,又能扩张领地,还有尉迟氏的暗中支持,就更铁了心要吞并河北与河东二道。
这第二道棋,就是留在仁寿宫的太皇太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其中还有一个是诸葛忆荪的亲生女儿,太皇太后与诸葛忆荪也一向亲昵,尉迟贞也可以此做些文章。
先是太皇太后自从在含章殿受到惊吓、动了大怒之后就一病不起,尉迟贞让人将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传递到诸葛忆荪与元淮的耳中,让他们二人知道,如此,他们两个也不得不早些回京。
其次,尉迟贞也想延用高贤妃的招数——将诸葛忆荪的亲生女儿握在自己的手中,充为人质,又让自己的儿子尉迟腾埋伏在仁寿宫万寿殿的周围,伺机将嘉梨抓来。
这一日,嘉梨说想吃山楂糕,珪如亲自去是膳房给嘉梨做,这些日子裕妃、三公主嘉杭、五皇子常仪、三个小皇子也胃口不佳,珪如就想多做一些,分给大伙儿都用一些。
嘉梨也有甘绥、甘缙两人看着,在庭院之中放纸鸢,放得好好的,不知为何那纸鸢的绳子突然断了,嘉梨便吩咐一旁的甘绥,“公公,绳子断了,请你去捡回来吧。”
“公主,断了绳子的纸鸢不能捡的,否则会把晦气捡回家里来的。”甘绥说道。
“我不嘛!我就要那一个纸鸢!那个朱雀纸鸢是三姐姐送给我的,我最喜欢的,我就要那一个,求求公公,给我把那个捡回来吧。”嘉梨哭喊着对甘绥说道。
“公主莫要着急,我这就去给您捡回来,您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甘绥说着,又嘱咐一旁的甘缙,“看好公主,我去去就回。”
甘缙答应着,寸步不离地守在嘉梨的一旁。
嘉梨又对甘缙说道,“去柜子里将那个比目鱼的纸鸢取来吧,咱们用那个放晦气。”
“是,公主跟我一同去吧。”甘缙说道。
“我想在这等等绥公公,你快去快回。”嘉梨说道。
“是,奴才一会儿就回来,公主稍待。”说着,甘缙也走到了嘉梨的房中,去取纸鸢。
埋伏在一旁的尉迟腾看嘉梨一个人站在庭院之中,他心里知道时机到了,刚才那射断了朱雀纸鸢的暗镖就是他放的,这会儿趁周围侍奉的人不在,尉迟腾亲自跑到庭院之中,用一个黑口袋将嘉梨蒙了起来,抱着就跑了出去。
而甘缙拿着比目鱼纸鸢跑了回来,看嘉梨已经不见了,四处寻找都没有身影,心中觉得要出事,也赶紧去后厨找珪如。
尉迟腾抱着六公主嘉梨回到了尉迟府中,尉迟贞也夸赞尉迟腾这事做得好,吩咐尉迟腾,先将六公主嘉梨安置在后院的房里,等明日将六公主嘉梨交到北桓人的手中,让北桓人以此来威胁诸葛忆荪,甚至是设计将诸葛忆荪——如今尉迟贞夺权的最大威胁一举铲除。
就在此时,献妃带着燕王常修、双鲤等人从商洛回到了京城,刚一进尉迟府,就觉得府中的氛围有些诡异,
府上的管家一看献妃来了,连忙去通报尉迟贞,尉迟贞担心献妃会坏了他的好事,便吩咐管家,“快叫两个人来,将这小丫头抬到后院的房中。”
“是,”管家随手叫了两个人来,抬上被困在黑口袋中的嘉梨,就要往后院走去,
可献妃与常修、双鲤已经走了进来,双鲤的眼神敏捷,看到了有两个人抬着一个黑口袋正顺着廊子往后院走去,
双鲤就拉了拉献妃的衣襟,指了指那左侧廊子下头,献妃一抬头,也看到两个下人抬着一个黑口袋,口袋中的人还在摆动双脚、奋力挣扎……
献妃连忙叫住那两人,可两个也不听献妃的招呼,献妃急了,远远地看着堂中尉迟腾一脸做贼的神情,便知道其中有古怪,便让自己的侍女采潇上前拦住他们,采潇、彩萍跑到了前头,将那两人拦住。
献妃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没有做什么好事,就先让孙氏和双鲤先带着常修回房去,自己走到了那两个下人面前,将黑口袋中的人解开一看,竟然是六公主嘉梨。
一股冷汗从献妃的脖子后头冒了出来,献妃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女婴下手。
“将小公主带到我的房中,好生安歇吧。”献妃说道。“明日一早,送回宫里去!”
“不可!”尉迟贞听到了女儿的话,怒气冲冲地出来阻拦,“这小丫头,对咱们的事大有助益,不能就这样送她回去。”
“父亲,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献妃含泪问尉迟贞。
“老夫知道,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娘娘和燕王殿下的未来铺路。”尉迟贞说道。
“哼,这样的话,从前的我或许还会相信,”献妃冷笑着说道,“如今的我都看明白了,说什么为了我们母子,分明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权欲。”
“娘娘,您怎么能这般曲解老夫呢?!”尉迟贞怒色说道。
“难道女儿说错了吗?”献妃反问道,“铺路?铺什么路?哪里是为了我们母子铺路,分明是为了你自己铺路,你这条路,还要多少人的血肉之躯来铺就呢?如今躺在那里、被你踩着尸体踏过去的还是这样无辜的婴孩、无辜的百姓,将来你为了谋夺大权,为你的大权之路做铺垫、躺在那里被你踩着血肉踏过去的,就是女儿和常修了吧。”
尉迟贞被女儿戳破了心思,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也不与献妃说道,只吩咐一旁的尉迟腾,“你还等什么?也不必住在咱们府上了,以免夜长梦多,即刻备马,快将小公主送出去。”
“是!”尉迟腾答应着,就要去抓小公主嘉梨。
嘉梨被尉迟腾吓怕了,也抓着采潇的衣襟,哭着恳求她救救自己。
正当尉迟腾向小公主走去的时候,献妃从袖子里拔出了匕首,威胁着尉迟贞与尉迟腾说道,
“既然要带走小公主,不如就先杀了我吧,今日我甘愿死在这里,也不会容许你们带走这孩子。”
献妃含着泪、一脸决然地看着尉迟贞和尉迟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