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宫,坤仪宫。
诸葛忆荪正在侧殿的西窗下,就着月色与烛火,翻看朝中新录用的官员在策问中所撰写的文章,
月娇捧着一碗桂圆枸杞甜汤走到诸葛忆荪的跟前,问道,“姐姐在看什么呢?这样出神,连我走到姐姐跟前了都不曾察觉。”
“我正在翻阅秘书省新来的几个郎官所撰写的文章,越看越觉得疑惑,越疑惑就越看得入神,因此不曾察觉到你走了过来,”诸葛忆荪说道。
“姐姐疑惑什么?可是秘书省新录用的那些郎官们有什么不妥?”月娇问道。
“没什么,”诸葛忆荪将那文章轻轻合上,看着月娇手中的甜汤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又到我跟前做什么?”
“姐姐都看了一夜的书了,眼睛难免疲惫,我煮了桂圆枸杞甜汤,里头还放了些万寿菊、参薯、荸荠,最是明目养神的,姐姐快喝上一碗吧,省的把一双眼睛都熬坏了,将来不免还要劳烦我伺候你。”月娇说着,将那甜汤捧到了诸葛忆荪面前。
诸葛忆荪嗅着这甜汤的滋味清爽甘甜,瞬间觉得心旷神怡,又尝了一口,香甜丝滑,且不甜腻,于是说道,“你这丫头,手艺越发好了,原本我不爱吃这参薯,经你这样把参薯蒸熟了捣成泥,加了斑斓汁和水牛乳,做成了浮元子的样子,放在甜汤之中,当真好吃啊。”
“好吃姐姐就多吃一些,看你这些日子,因为前朝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人都瘦了一圈,趁这个机会,我给你好好补补。”月娇说道。
“亏你有心。”诸葛忆荪一边品尝着参薯的味道一边感慨着说道,“哎,要是老太太能活到现在,该多好啊,也让老太太尝尝参薯丸子的味道,这样清爽滑糯,老太太她一定喜欢。”
“是啊,”月娇说道,“老太太卧病在床那会儿,我酿下的越醴,这会儿正是甘醇不醉人的时候,可惜太皇太后已经登临极乐世界,尝不到我的手艺了,岁月当真是无情。”
“这也罢了,等过几日,你去皇陵祭奠太皇太后之时,带上一壶越醴,在她老人家的灵前供奉上一盏,陪着她老人家说说话,也全当是尽了咱们的心了。”诸葛忆荪嘱咐道。
“是,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吃着这甜汤的滋味,我倒是怀念起忆蓁和伯彦她们了,不知道她们母子如今怎么样了?不知道如今咱们的雪川城怎么样了?”诸葛忆荪说道。
“前些日子,霜娥来信,说雪川那边一切都好,霜娥做事周全妥帖,稽承也是罗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有他们几人在,忆蓁姐与伯彦定会相安无事的。”月娇说着,又坐在诸葛忆荪的面前,嗔怪着对诸葛忆荪说道,“姐姐有工夫,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那个女人日日守在含章殿,都要把陛下据为己有了,若是陛下的魂儿被她勾了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你说的是唐贵妃吧。”诸葛忆荪细细地品着那碗甜汤,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是她还能是谁?今日我去给陛下送炖品,还是她接过去的,当着我的面,和陛下举止那般轻浮,当真是个不知羞的!”月娇说道。
“她是陛下的贵妃,自然是陛下喜欢她这样伺候,她才会如此的。上有所好,也难怪身边的人会投其所好。”诸葛忆荪说道,“这些日子,太医们都说,陛下的身子好多了,若不是她悉心照料,陛下又怎么能好得这样快?咱们不该怨她,倒要谢谢她替咱们分忧解劳才是啊。”
“谢?她有什么值得谢的?”月娇仍旧没好气地说道。
“自然是该谢的,若不是她伺候着,那咱们一边要着手对付尉迟贞,一边还要对付盘踞在河北道的渤海叛军,最后还要关心陛下的龙体、照料陛下的病情,好丫头,你饶了你姐姐吧,我一个人哪里能做得来这许多事?如今她在陛下身边伺候着,正好省了我的一桩苦差事呢。”诸葛忆荪说道。
“姐姐说伺候陛下是苦差事,在有些人眼里看来,说不准还是求不来的美差呢。”月娇怨气腾腾地说道。
“好了,你也不小了,怎么行事还这般不稳重?一点小事就拈酸吃醋的,让人听见了笑话。”诸葛忆荪说道。
“哪里是我要拈酸吃醋?我是担心这唐妃重得恩宠,万一她存了别的心思,只怕会对咱们不利啊。”月娇忧心忡忡地说道。
诸葛忆荪看月娇的神情不禁发笑,“瞧你这正经的样子,她能存什么别的心思?即便是真有别的心思,在我面前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姐姐还不知道吧,”月娇说道,“我听说啊,这几日唐贵妃与尉迟府往来颇为亲密,尉迟贞的夫人裘氏入宫不朝见姐姐,却带着那样珍贵的玉器,献给了唐妃,姐姐难道不觉得疑惑?”
“这有什么?不过是尉迟贞想要拉拢唐贵妃,利用唐贵妃与本宫分庭抗礼罢了。”诸葛忆荪说道。
“可是,后来,这唐妃还真打发人去了尉迟府上,”月娇说道,“还不是去了一回两回,听甘缪说,每隔三两日,她身边那个叫文笏的女官,都会在清晨时分,打发人从通明门附近出宫去,甘缪遣人跟着,出去的人无一不是去了尉迟府上,说不准他们暗中早就勾结上了,一个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一个在后宫中摆弄陛下,若果真如此,姐姐可要早早相好应对之法才是啊!”
诸葛忆荪看着那策问卷宗的署名,写着一个名为“唐宗函”的名字,诸葛忆荪早就让人查过,这唐宗函正是唐仲允的侄儿、唐仲先之子,也是唐简卉名义上的堂兄,
“难道,唐妃当真与尉迟贞一党勾结在一起了吗?”诸葛忆荪心中暗暗想道。
“别的倒也罢了,”月娇说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诸葛忆荪问道。
“担心万一尉迟贞与唐妃勾结,唐妃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让陛下圣心动摇,连柴大哥在前线与渤海叛军作战也会受到牵连,若是尉迟贞再趁机对柴大哥不利,那可如何是好呢?”月娇说道。
诸葛忆荪看月娇发自内心替柴朝义担心的样子,急得面颊微微发红,轻轻握住月娇的双手说道,“好丫头,此事你不必担心,昨日前线来了战报,说易将军、罗将军和柴将军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如今征讨大军中的诸事均由我做主,陛下也不能如何,若是尉迟贞敢利用唐妃,让陛下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让你的柴大哥身陷险境,到时候不论是尉迟贞还是唐妃,甚是皇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安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