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要到宫外去?”嘉秀问道。
“是啊,你们可愿意去吗?宫里的焰火虽然好,可是不如民间的热闹,这乐游原地势又高,在那里看焰火,可漂亮了。”
嘉梨听着,不住地点头,一会儿又有些担忧,“可是,嬷嬷们说,我们不能随意走动,年下会有一个怪物出没,不听话的小孩子都会被抓走。”
诸葛忆荪一听,笑着摸了摸嘉梨的面颊,“梨儿不用怕,有母亲在,再厉害的怪物,都不动你们一根手指头的。”
“真的?”嘉梨看了一旁的嘉秀一眼,仍旧不敢相信地问道,她长了这么大,除了被尉迟腾设计掳到尉迟府的那一日,还不曾出过宫。那一次被尉迟腾的人挟持,更是把嘉梨给吓坏了,在嘉梨看来,宫外的世界是危险可怕的,的确有怪物横行,她轻易不敢出去。
“真的,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诸葛忆荪勾了嘉梨的鼻子一下,“快,和月娇姨母、灵笳姐姐去换衣裳吧。”
说着,月娇和灵笳拿着一身衣裳,去给嘉梨换着,诸葛忆荪便走到嘉秀的身边,拿了一身缃黄色的衣裳,对嘉秀说道,“让来我给你换可好?”
“女儿已经大了,自己会换衣裳。”嘉秀说道。
“也好,让母后来帮你。”诸葛忆荪说着,一边给嘉秀换衣裳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因为陛下今日在宫宴上说的话伤心不已,人在这个团圆的时候,又怎么能不思念自己的母亲呢?不管是罪臣之女也好,功臣之女也罢,想念母亲的心却是不变的,”
“皇后娘娘,从今往后,您……您就是儿臣的母亲,渤海高氏……与儿臣没有半点关系。”嘉秀害怕得说道。
“好孩子,你不用这样,有我在,不必怕,说起来,你母亲虽然是渤海高氏之女,是高氏的堂姐妹,可是庶人高氏的所作所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与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因此你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更不必因为别人的话就与自己的母亲分割干净,我相信你的母亲不论如何,心中都还是爱你的,你心里也时常思念她,是不是?”诸葛忆荪温和地问道。
嘉秀听着,低下了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诸葛忆荪给嘉秀轻轻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将嘉秀轻轻抱在了怀中,语气轻柔地说道,“好孩子,不要难怪,许多事都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需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内疚,我的母亲也早已经去世了,可是我始终把她放在心间最温暖的地方,人生的路虽然长、虽然坎坷,可是一想起心间的母亲,再漫长坎坷的路也不觉得孤单了,想起她,我就有了一股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力量,我相信今后你也会有这样的力量的,只要你不要忘记她,不因为别人的话将她淡忘,把她留在你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她就会成为你的力量,等将来你长大了,也会拥有一股更坚韧强大的力量去保护着她,守护着彼此。好不好?”
嘉秀点点头,泪眼婆娑地说,“儿臣谨记。”
“好孩子,”诸葛忆荪说着,也轻轻捏了捏嘉秀的面庞,用帕子给她擦拭干净泪水,又从妆镜台下面取来了膏霜,“擦一点驼脂霜,要不然啊,被冷风吹皱了脸,就不好看了。”
诸葛忆荪与嘉梨、嘉秀、月娇、灵笳五个人换好衣裳,从坤仪宫的角门坐上了甘绥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悄悄出宫,往乐游原去了。
母女姐妹几人来到了孟轻雷在乐游原的府上,站在孟府北面的一处高台上,正好俯瞰乐游原与京城漫天焰火的情景,嘉秀与嘉梨看着曲江之上一会儿如同火舞银蛇、一会儿如同凤凰涅盘般的烟火,一会儿如同鲲鹏遨游,一会儿如同百花盛开,两个小姑娘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跳起来拍拍手,
嘉梨对嘉秀说道,“真好看,真好看!我还不知道宫外头有这么好看的焰火!”
“我虽然长在京城,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灿烂的焰火,乐游园的焰火,比皇宫、比王府里的都要好看!”
“这么一看,宫廷外头也没有嬷嬷们说的怪物,那些怪物,都是为了吓唬咱们,不让咱们出来,不让咱们乱跑,不给她们添乱的,”嘉梨说道。
“就是。”
“皇宫里的焰火也壮观,可是放焰火的时候,嬷嬷与公公们都不敢看,只敢低着头看地面,地面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嘉秀也感慨到,“这么一看,皇宫里的人真可怜。”
诸葛忆荪一听,也与灵笳、月娇相看一眼,心中百感交集,只苦笑着不发一言。、
乐游原的焰火整整放了一夜,直到卯时,焰火才渐渐变得稀疏,两个女儿也早就撑不住,趴在月娇与诸葛忆荪的怀中睡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宫去了,两个丫头撑不住,快把他们伏到马车上去,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说着,诸葛忆荪抱着嘉秀、月娇抱着嘉梨往马车上走去,孟轻雷早早地让人在马车上暖了几个脚炉和汤婆子,灵笳在马车上铺好了褥衾,看诸葛忆荪走了过来,连忙又从诸葛忆荪的手中接过嘉秀,让嘉秀伏在自己的怀里睡着,月娇将嘉梨放在马车的小榻上躺着,让嘉梨的头枕着自己的腿,诸葛忆荪又让甘绥拿来了两个大氅给两个女儿盖上,一切预备妥当了,别了孟轻雷,顺着来时的路往皇宫里走去了。
天还没有亮,到了坤仪宫,诸葛忆荪便让人将两个孩儿抱回了自己的寝宫里,让她们好生睡一觉,自己站在坤仪宫前的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含章殿,矗立良久。
月娇看诸葛忆荪站在冷风里,也拿了个驼绒袍子走到诸葛忆荪身边,给诸葛忆荪披上,“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冷的天,若是冻着了、卧病在床,只怕咱们这宫里大大小小就要掉进老虎嘴里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姐姐以为我看不出来?陛下在宫宴说的那些话,看似无心,可实际上哪一句不是冲着姐姐来的?先让雍王回京,利用咱们与崔氏的旧怨,让雍王与姐姐在前朝斗法,又当着众人擢升唐氏的位份,偏宠唐贵妃母子,是想让贵妃与姐姐的后宫争权,姐姐为了他的江山在前线打拼,他却为了自己的权欲在后院给姐姐添乱,姐姐为了他这般劳苦,换来的却只有这些,不觉得寒心吗?”
“傻丫头,你姐姐可不是为了他,这也不是他的江山,我不能让天下再交到他的手上、再度陷入混乱之中,那么如此一来,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我不能这样做,我为的,只有我自己罢了。”诸葛忆荪说道。
“姐姐心中的抱负,我并非不知晓,只是陛下如此不知好歹,姐姐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不能放纵?那你要我如何呢?要我杀了他不成?”诸葛忆荪问道,“我原本以为,可以挽回他的心,可是我错了,他的心里只有权欲,失去了权力对他而言就相当于失去了一切,我是夺走他一切的那个人,那个人不可能得到他的心,只会得到他的仇恨。”
“姐姐既然知道,为何还那般委曲求全,人前人后,都做出一副百般谦恭之态?”月娇说道。
“你不了解他,我越是谦恭、越是恭顺,他便越骄傲、越自负,可是他的骄傲与自负找不到任何出口,如此他就会变得愈加疯狂,一旦一个帝王走向了疯狂,人心就会离他越远,失去了人心的皇帝,一个失去了权力与人心的皇帝,活着或者死去,都没有什么分别了。”诸葛忆荪说道。
二人正说着,甘绒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出事了!”
“十二皇子?出了什么事?”
“十二皇子呕吐不止,浑身还起了丘疹,像是吃错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般。”甘绒说道。
“快,去看看。”诸葛忆荪说着,便带着人往金鸳阁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