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所长？”
    再次见到李建民，江明浩震惊不已。
    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干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瘦的脱了相，颧骨高的好像随时要刺破皮肉，眼窝也深深的凹陷进去，眼神也充满了疲倦。
    “小江来了，来，坐坐坐！”
    看到江明浩，李建民还是高兴的，毕竟江明浩是他的贵人，李建民对江明浩的感恩之情一辈子都不会消退。
    “李所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
    如果不是在储油所的所长办公室，江明浩甚至不敢认。
    “唉！”
    李建民给江明浩倒了杯水，刚坐回椅子，就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好像就耗费了李建民一半的力气。
    “按理说这事不应该跟你说，但我这心里也是真不好受，家里你嫂子得了病，我带着你嫂子去了不少医院，都说治不了了，你嫂子一辈子也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去年我想着我这终于转正当了所长，你嫂子也能跟着我享两天福了，谁知道......”
    李建民说着，眼圈就红了。
    由此可见，李建民对自己媳妇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嫂子是......什么病？”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不发达，很多在未来并不严重的问题在这个年代却真的是能要人命的。
    江明浩并不会医术，但他手下有医药公司，早期他又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人，所以，对于医学知识和一些特殊药物的主要成分是远远超过这个年代的医生的。
    “大肚子病，大夫说已经很严重了。”
    李建民伸手在自己潦草的头顶上摩挲了一把，这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当着江明浩的面掉下眼泪。
    大肚子病。
    又叫血吸虫病。
    这个病江明浩当然不陌生，这个病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很常见，死亡率很高。
    主要是因为饮水条件太差，水源里的寄生虫太多导致的，而且我国的现代医学起步晚，并没有专门针对西药比较成熟的研究体系。
    70年代末，我国才从国外引进了克制包括血吸虫在内数种寄生虫的药物，吡喹酮，但每一种引进的药物是不可能直接投入医学使用的，要经过大量的数据研究和长期的临床试验，确定药物稳定安全之后才能投入使用。
    “嫂子现在在哪呢？”
    “在市医院，我岳母和大舅嫂陪着呢！”
    李建民很愧疚。
    他是林秀芝的男人，但也是储油所的所长，之前陪着林秀芝看病他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来所里了，他不能白白的拿着国家的工资。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见不得媳妇现在的样子，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女人，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人就瘦没了，除了那硕大的肚子外，身上各处瘦的皮包骨。
    “我去看看嫂子。”
    江明浩说道。
    “别去了，我知道你现在天天忙的很，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李建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和江明浩其实并没有什么私交，江明浩也从来没有协恩要求他做过什么，所以，李建民不敢因为自己的事耽误江明浩。
    “李所长要忙的话，我自己去也行，嫂子姓林是吧？”
    这......
    李建民知道，江明浩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他拦不住。
    “那你等一下，我交代一声。”
    李建民咋可能真让江明浩自己去，这是江明浩给他脸面，他要是连这个都兜不住，以后还有啥脸跟小江打交道。
    趁着李建民去安排工作，江明浩快速的去了供销社。
    既然是去看病人，东西是少不了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
    看到江明浩拎回来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其中光是麦乳精就好几罐，李建民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他告诉江明浩这事就是为了让江明浩破费的。
    “这是买给嫂子的，不是给李所长的。”
    江明浩把东西全都放到了后座上，然后才对着李建民说道。
    这句话听着像是玩笑，但李建民知道江明浩这是在让他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秀芝，你跟嫂子说说呗，你这手里到底还剩多少钱？你说你这要是真那个了，李建民能不再找？到时候俩孩子咋整，俺跟你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别看李建民现在对孩子好，要是娶了后老婆，那俩孩子一准遭罪，不如你把钱交给嫂子保管，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哥从小就对你这个妹子好，嫂子肯定不能亏待了你那俩孩子.......”
    病床边，林秀芝的嫂子陈秋菊一边啃苹果一边跟林秀芝说话。
    地上还到处散落着瓜子皮。
    林秀芝晕晕沉沉的，自打得病以来，她的身体飞转直下，最近这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去，精神头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秀芝，俺跟你说话呢！你听着没啊？你可长点心眼，分清楚远近，俺还能坑你？”
    没得到林秀芝的答案，陈秋菊继续说道。
    眼底却透着几分不耐烦。
    要不是想着能从林秀芝这得点好处，她才不来伺候呢，带死不活的，医院里还一股子死人味，她一分钟都不想待。
    这个小姑子也是烦的很，好好的时候一天也没借上她的力，现在要死了要死了，还得祸害她，真是，要死就赶紧死算了。
    “秀芝？林秀芝？啊.......来人啊，死了，死人了！”
    陈秋菊伸手推了林秀芝一把，发现林秀芝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立刻吓的把手里的苹果扔到地上，一边尖叫着一边冲出了病房。
    “秀芝？秀芝！”
    陈秋菊的喊声正好被刚走上楼梯的李建民听到，李建民先是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就不管不顾的冲向了病房。
    很快，大夫也跟着进了病房。
    江明浩也进了病房。
    看着李建民嚎啕大哭的样子，江明浩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才发病不到两个月，不太可能死亡啊！
    “人没事，就是因为长时间没吃东西，精神状态不好，不过......”
    大夫听了听林秀芝的心跳，又翻了林秀芝的眼皮，对李建民说道。
    “不过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
    扔下这句话，大夫就准备离开。
    “大夫，冒昧的问一句，你们现在给她用的什么治疗方式？”
    知道人没事，江明浩的心态也平稳下来，拦住大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