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师父,不差
作者:礼聘衔蝉   这个反派过于年幼最新章节     
    苍良冶这老头一生所行之事儿够他死个千百遍不止,连武功路数都不太磊落,算不上什么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宿之流。
    但仅就做爷爷来说,他倒是够格了。
    “别煽情了。”
    魏鸣岐淡淡瞥他一眼,道:“等会好好吃顿饱饭吧。”
    “……”
    一老一少在脾性上有两分相像,苍良冶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心底是同意了。
    而且还给自己留了几分体面。
    魏鸣岐摆摆手离开了。
    “须知便是武魁,也不是回回都能入意。”
    “如果事情有一点不对,我可以带你走。”
    正屋房门打开,穿戴齐整的青裙从里边出来,看了眼一站一躺的一老一少。
    “……”
    谢北伶微感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鞠起一捧水浸了浸脸颊,而后给出三教天官真正的理解:
    “每天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这就是道法自然。”
    “……”
    魏鸣岐想再试图抓住那个感觉,那种拳脚犹入天人之境,体内同有大潮一般,一浪叠着一浪,似乎永无止境,那种状态下的自己有种人间全无敌,哪怕镇千秋矗立面前也能千拳摧开的感觉。
    如果说,魏鸣岐能拿准小白虎对自己的态度,那后者对谢北伶如何他就不敢保证了。
    “……好。”
    这套拳法他打了千万次,早已烂熟于心,一招一式都已融入本能,但同样是本能,却和昨晚施展时的意境截然不同。
    谢北伶洗完脸一向不用毛巾擦,因而抬头时更显得像出水芙蓉般,说话却像水仙般静气:
    “黎禾入关,劫了你的手下,你过阵子是不是要出去?”
    苍良冶似是看出了他的念头,又平淡开口:
    “百兵还是要练,若熟都不熟,什么东西到伱手上都是木棍,抡起来可能都一样,但你骗的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师父你听谁说的。”
    魏鸣岐眉头松弛开,向他继续请教道:“百兵的事儿先不说,你当初第一次找到那种感觉以后,是怎么继续探索的?”
    魏鸣岐有时候会本能忽略谢北伶找过黎禾的这件事,因为不去想这件事,他心里就还有些期望。
    魏鸣岐盯着那白面太监,向左右看了看后,凑过去低声道:
    “那您——”
    “……”
    魏鸣岐干笑道:“师父,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苍良冶眉头挑起:
    “道家那群牛鼻子里有句话叫道法自然,意思就是无论什么,自然而然既好,似我当初一般,有事没事儿多放两箭,等手熟了,人离我再远都有信心。”
    这特么是道法自然?魏鸣岐虽然没当过牛鼻子,但也知道绝不是这样解释的。
    虽然干巴老头看着挺可怜的,但深知他罪有应得的谢北伶自有自己的一套调整方法。
    但还未等后者心里松口气,却又听见身前道:
    干巴老头可能是没想到黎禾会劫他的人,以为二人之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夫妻唱双簧,自以为看到了机会。
    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洛神,那是连他也不敢近身的存在,这是打他打到膨胀了?
    “……”
    先将白葱葱的修长十指浸入盆水中温润,女人细长的眸子思索片刻,然后静声道:
    家里那么些口子人,可算让他找到能使唤的人了。
    “……不是。”
    “……”
    “大概就是以前是谁烧水做饭,以后就谁烧火做饭,最好自然而然,不要去轻易更改它。”
    总觉着他好像找到了逃作业的捷径……
    “……”
    魏鸣岐听完这‘日子人到极点的话,心里也未觉着意外。
    “行。”
    “承你情,要不给我这衣裳也换一套干净的?”
    “……”
    魏鸣岐突然后悔了,还发善心给这老头吃饱饭,这特么死老头就该被光屁股扔城北乱葬岗去。
    这回可不能再瞒着了,先前已经有了几遭,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所以魏鸣岐退让一步,将事情摊开道:
    “但您也不用担心,她针对的并不是我,我俩背后都有联系的,她可念着我了,眼下我俩在做一场局,她给我打助攻呢。”
    真假不知道,
    但态度算是做出来了。
    蹙眉良久,拿捏不住那一线的魏鸣岐变幻架势,身浮青鳞的同时下意识打起那一套‘猿臂拳,在院中掀起阵阵拳风。
    这两个女人,现在是愈发不省心不懂事了,他态度都够明显的了,居然还把这件事儿拿到谢北伶跟前去说……
    虽然身前的那双丹凤眼并不如何锐利,却偏偏让魏鸣岐觉得既难面对又难以回避。
    “你师父,不差。”
    “师父。”
    魏鸣岐苦笑着点完头,随即目送她走进厨屋,直待她身影不见,笑容这才缓缓敛起。
    魏鸣岐本来跟这老小子聊的都快不落忍下手,想着是不是让他自我了断好,但听了这话,他发觉绝不能对他起恻隐之心。
    先不提这老头刚才在他师父面前捣乱,就说哪怕洛神真对他有歹意,魏鸣岐需要苍良冶帮吗?
    旁边地上的苍良冶将他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见他看过来,这老头居然也眨眨眼做口型:
    ‘我帮你?
    “道法自然你是怎么理解的?”
    “嗐。”
    “……”
    “……”
    昨晚上他触摸到了‘意的边沿,但也就仅那一会,可能当时情绪正酣,回神之后‘嘴里已经没有余味了。
    魏鸣岐也颠儿颠儿的凑近过来,一边给她和水一边问:
    从她拜洛神为师这件事上,一些态度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
    “……”
    见女人目光又转过来,深感头皮发麻的魏鸣岐连忙点头道:
    “带您带您,到时候咱一块去,省得您不放心。”
    见苍良冶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苗头,魏鸣岐不再搭理他,趁着宋铃语做早饭的间隙摆出了八门伏魔的桩功架势。
    ?
    只能——
    魏鸣岐没想到能从苍良冶口中听得如此暴论。
    “昨晚我想以拳脚服人,未使自己一身所长,因此本意偏颇,武意自然发挥不出,因此才有如今这遭。”
    就……不够酣畅。
    旁边泥地里传来苍良冶的淡淡声:
    魏鸣岐的表情差点没能绷住,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
    这诨号威风显气派的背后,不知蕴藏了多少无辜者的血泪。
    魏鸣岐眨巴眨巴眼睛。
    “……”
    “是有这回事。”
    谢北伶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道:
    魏鸣岐正沉思他这句话的含义时,苍良冶继续解释道:
    “你本意不在,武意又怎么能使得出来?”
    要是还能有机会见着那小崽子,他非得将人揪跟前问问,那女娃真就那般入他眼?以至于连亲爷爷都不要了!
    ‘猎天骄
    “洛神。”
    那就是不看。
    不远处地上的苍良冶听得直想撞脑壳。
    “老实等饭吃吧您内。”
    要是按照他这个说法,昨晚上的自己岂不是相当于武魁之上,半步武仙?
    魏鸣岐由此生出了新的疑惑。
    施凤官——
    “我只要长弓入手,力所能及的地方,便有必中之决心,这便是我的意,因而才能弓道称魁。”
    “你忘了?”
    即便有八分把握,可也终有两分不妥不是?
    “还需要探索?”
    毕竟……
    吃顿饱饭好上路?
    苍良冶未曾想自己竟也有承江湖小辈几分恩悯的时候,心中滋味莫名的扯出点笑意:
    但谢北伶不可能将这二人供出来,以免魏鸣岐事后找她们小帐,便避而不答道:
    听谁说的,那自然是听禹娘和凤官儿背后说的小话。
    因急切渴望彻底抓住那一线弘光而不得的心受到安抚,说来也奇,魏鸣岐竟觉着此时距它更近。
    原来他都已经被卖了一次了。
    “……”
    “……”
    苍良冶沉默片刻,随即——
    呼呼呼——
    “他们意念时刻通达,因而百兵入手也意无凝阻,皆如臂使指一般,江湖上说百兵皆通才能出世的言论,这是倒因为果了。”
    “……”
    “呵,那也成——”
    “自古以来,武魁中落得我这個下场的,皆是本意偏颇,武意不在才导致的,反之若意念通达,就例如你昨晚上时的那样,遇见了当可视为半个武仙。”
    咯吱——
    谢北伶打断他意图讲道理的企图,道:
    “……”
    “……想啥美事呢。”
    “魏大指挥使,宫里有请,可方便跟咱家过去一趟?”
    “……啊?”
    身为被道家三教除名的前任天官,这个问题对她而言那可太对口了。
    禹卿,
    魏鸣岐为了让她放心,连跟黎禾间的默契都点出来了:
    “你还记着苍良冶刚进京时有人给我递的纸条吗?就是她遣人暗中提醒我的。”
    这女人整天除了买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啥消息渠道啊。
    但魏鸣岐的神色却渐渐冷下。
    “你别管,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苍良冶目光中闪过一抹无奈。
    要是见识到了,他还能躺在这?
    苍良冶忍着淡淡的吐槽冲动,指点道:
    “意,既是武意,也是本意。”
    “嗯。”
    “……”
    谢北伶如魏鸣岐所愿那般点了点头。
    这货以前就没干过多少人事儿,所谓的有事儿没事儿放两箭,那可不是冲靶子,是冲人!
    由洛神当初便可见一斑,明明没招惹他,也没多少利害干系,这老小子就是冲人家名声太响所以冲人放了一箭。
    “……”
    刚才憋的尿都快出来了,也没憋出一丝昨晚的感觉,看来这东西还真的急不来。
    “我现在,很强。”
    正沉思之时。
    “那照你这般说,百兵皆通并不是魁和仙之间的明确界限?那武仙儿比你强的地方在哪儿?”
    “不许骗师父。”
    就是这般回答才对,就该是这般回答才对。
    晨阳熹微,连女人后颈细细绒绒的汗毛都看的清楚,淡淡的雾气中,只是见她如小猫那般鞠水洗脸,魏鸣岐就只觉得心上沾染的尘埃也随之一同被涤净。
    连‘龙元暴血也是一样,而今一身青鳞平平无奇,仿佛只是长在皮肉上的死甲,全无昨晚那种犹如身体另一器官,跟毛孔般鲜活的如臂使指之感。
    “……”
    “练功最忌急切。”
    不认同不行。
    “……”
    “好。”
    “……”
    魏鸣岐瞅瞅他那一身泥尿,满脸嫌弃:“顶多等你死了,找个棺材铺给你收拾收拾。”
    “我见过她不止一面,她会怎样我心里有数。”
    魏鸣岐秒懂她的真正心意并解释道:
    “这不是起早站桩功嘛,等会就换她下来,我哪儿能真使唤她那个小孩啊。”
    “你在担心什么。”
    但硬起心肠归硬起心肠,魏鸣岐对他口中的‘道法自然倒是有几分认同。
    原来不是练熟了百兵以后才能是世外武仙,而是在世外武仙手上,所谓百兵尽皆一样?
    魏鸣岐此刻便有种大开眼界,豁然开朗的感觉。
    等到旁边院里出现梳洗动静,宋铃语和谢北伶二人也快将饭做好的时候,却有一不速之客敲响了小院房门,还冲着这家的男主人皮笑肉不笑的一鞠礼:
    “但离了弓,哪怕我不想承认,但心底到底是缺了一块,而世外那些武仙和我不同的地方在于……”
    谢北伶眉头轻轻蹙起,薄薄的唇也轻抿着,就那么很不满的看了他一会,开口问:
    谢北伶满意的轻‘嗯一声,随即抬脚向着厨屋准备给小姑娘分担点,但没走几步就又止步回头,神色严穆:
    “嗯?”
    “……”
    说着,谢北伶将目光转向旁边泥地里的干巴老头,后者竟也心领神会般点了点头,道:
    “你去见她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
    若无其事若无其人的到井沿边上打水,那边的孽徒一声‘铃语,厨屋里的少女就屁颠颠将热水拎到了他的手上。
    骗不骗师父,这是孽不孽徒的问题,但魏鸣岐宁愿当回孽徒,也绝不愿让谢北伶置身险境。
    “……”
    要说武魁,这会身边正好躺着一个,抱着待其死后给其多烧点元子做报酬的念头,魏鸣岐毫无心理负担的扭头过去道:
    “老登,给我说说你的武道立意是怎么回事,昨晚上打的时候都没让我见识到。”
    “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