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破晓时分,十四万骑兵兵分三路,形成前线,后备,攻击的局面。
时予回头看了看身后冉冉升起的初阳,橘光温柔夺目。
气氛烘托到位了。
这一日,无事发生。
客栈里,原先拥挤的一大桌子人,也只剩下她和容不尘。
特殊时期,寻常客栈早已经关门大吉,他们下榻这家,乃是官家经营,用以打探来往达官贵人。
当初用了点小把戏,他们才得以入住。
平时客栈人少之又少,现在两国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整个国都气氛十分压抑。
侧耳听着一旁歇脚的信兵抱怨,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步放下茶杯。
时予放够这几日住宿的银钱,起身便离开客栈。
长街落寞空旷,往来百姓神色哀怨,守城的护卫队,巡逻时间逐渐缩短。
“天黑了,戏上场了。”
说罢,她抬手化出一只纸鹤,将其抛至半空,纸鹤逐渐远去。
深夜,听闻卫国马场一片混乱。
战马口吐白沫,纷纷倒地不起,无一幸免,火把乱窜,逐渐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夜色。
橙色火光映射下,是一地的狼藉,严大将军神色凝重极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时予举着手指,慢慢在虚空中画好一匹又一匹病弱的马儿。
城镇愈发死寂!
晨光熹微,作战的鼓声震耳欲聋。
城内守卫朝着城门小跑过去,溅起一层粉尘。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长街在无一人身影。
肃杀的气息蔓延开来。
午间,晏国首战告胜的消息传遍整个小城。
战火燃烧,烟尘弥漫,萎靡之气牢牢笼罩着卫国军队。
不久,鬼面将军弑君登位,下令乘胜追击。
夕阳最后一缕光没入地界的时候,卫国再次战败。
仅半日,这位晏国新君,接连获胜,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晏国七万将士,如今不足四万。
卫国的十四万大军,并非只有骑兵,余下八万兵马,对彼方三万,绰绰有余。
然,晏国国君一意孤行,一夜过去,又发兵启程。
连续作战,兵马甚是疲累,粮草所剩无几,此举引起晏国上下不满,民愤四起。
紧随而来的,是鬼面将军瞒天弑君,篡位谋逆的议论,流言纷纷。
刚连续取胜的晏国,不过是临死前的奋力辉煌罢了。
全国上下,人心惶惶,力不从心。
晏国,危矣!
侧身烧掉黑鸦带回来的信,时予凝视着那幽绿火光,轻轻叹息一声。
信是晏漱的,只两字:已归。
伸手捉住欲飞走的黑鸦,不顾其挣扎、拒绝,时予的手强硬地摸上那光滑的羽毛。
这黑鸦高冷很,她很少能上手摸上一摸,这一次定要摸个够。
“我们也要动身了。”
无视黑鸦惊恐的眼神,她朝向容不尘,接着说:
“这么多傀儡,八大家可还吃的消?这惩罚属实是重了点,不过好用。下次还这样。”
不理睬黑鸦求救的样子,容不尘身姿笔直,从容淡然。
“点豆成兵,你也不怕扰了生死规则。”
“什么规则,虚头巴脑的,它既然能被制定出来,必然也能更改。
既如此,我何惧?”
笑着回应他的话,时予弯下头去逗弄黑鸦。
“受此战风波波及,他们何辜?若真论起来,黑衣人才是罪魁祸首,而我们,则是有功之臣。
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前夜和晏漱的商讨里,她提议,将八大家召集过来,安插进晏国军队,做发黄豆,以代替那七万将士。
卫国这边,红袖也是相同的任务。
那些战死沙场的,不过豆类而已。
晏漱做戏,自然不忍百姓将士伤亡过多,刚好,她也一样,也刚好,傀儡术,她略懂一二。
瓮中捉鳖,晏漱是那瓮,她便是那捉鳖的手。
饵料下得够多了,也是时候去抓这只鳖了。
“你还真是巧言令色。”
容不尘轻笑出声,警告道:“别太过火!”
她的这个提议,他是不赞同的。
毕竟,两国士兵相加一起,破二十万军队,以豆代之,不仅伤神伤力,还坏了规矩,有违天道。
但当时,她深深望向他,说:
“天道?何在?认命吗?容不尘,不与天搏一把,如何得知不行?可为,不可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你不也一样?”
他同意了。
是的,他们某些地方很“一样”,比如说,在与天博弈这一块,于是乎,他被说服了,那点豆成的兵,他也出了不少力。
“我就全当你在夸我了。”
时予最后再狠狠抓了一把黑鸦的毛,松手放开了它。
得以自由,它连忙跳到容不尘肩膀,控诉着看向时予,见容不尘没什么反应,它委屈巴巴地垂下头,兀自梳理自己被蹂躏得乱糟糟的羽毛。
“下次自己凭本事找回场子!”
抬手拂开肩上憋屈的小家伙,容不尘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跨门而去。
冲桌上小小的黑鸦抛了个媚眼,时予也站起身,颇为亲切地撸了一把毛。
“听见没,面子还得自己找,我等着你!”
刚踏进晏国的地界,空气里流动着的气氛很不对劲。
在时予看不见的地方,容不尘望着漫天的怨气,勾起了唇角。
难怪躲起来的黑衣人会迫不及待现了身。
这滔天怨气,很是诱人啊!
血脉偾张,他索性也不再压制自己了,放开心神,那些怨气争先恐后涌入他体内。
一种久违的舒畅感登时席卷全身。
时予离他近,几乎在怨气奔过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气,压向他们,衣袂翻飞,长发飞舞。
时予往旁边一跨,远离容不尘。
她见临风而立的容不尘,满脸愉悦,便已经猜到了事实。
转头看向看似毫无变化的天空,她咂咂舌。
怪不得黑衣人费尽心力,也要筹划这一切,这还不算上战场之上的死气,前前后后的,果然很诱人。
等了一会儿,容不尘这才强行阻断冲过来的怨气。
倒不是他不能再继续了,只是一下子吞食掉这里的怨气,空缺出来的位置,很快就会被相同体质的黑衣人察觉端倪。
诱饵必须得完整。
“现在入宫?”时予问。
“不,就在此处。”
容不尘望向晏国都城的方向,带着满足过后的沙哑声恢复她。
“贪吃的老鼠,怎么会舍得下更大的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