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变得阴冷。
克蕾雅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哭泣,以及垂死挣扎般的呻吟。
克蕾雅紧接着看向雪伦,雪伦的情绪色彩没有明显的变化。
克蕾雅随即关闭窥秘之眼,一切悄然褪去。
灿烂日光中,强打精神的爵士正在与杰西卡聊着天,雪伦陪着在杰西卡身旁坐着,周围侍立着管家与仆从们。
或许是精神状态不好,德维尔的态度直接而爽快,从投资与慈善两方面向杰西卡许诺了非常优渥的条件,并作为廷根商会代表邀请了杰西卡加入成为会员。
双方默契地没有谈及上院议员的话题。
雪伦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模样,好像是看不见那些缠绕在德维尔背后的怨念。
有着默契,在短时间内就完成利益互换的杰西卡关心问道:“爵士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德维尔双手握着手杖,头疼道:“超过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能听到哭泣与呻吟声,而且,慢慢的,不止是我,跟我一起生活的管家、保镖和仆人围在我身旁时,也都能听到。”
邪异事件……
杰西卡没有说出口。
像杰西卡这样的贵族子嗣,即便不被允许接触非凡,但也隐约知晓世界被隐藏的非凡。
知道这种情况必须去向正神教会求救,或者去向王国特殊部门求救。
而像德维尔这样新兴富豪们,在被卷入邪异事件中后,也只能一头雾水地承受着痛苦,不知该如何获得解脱。
杰西卡瞥了眼没有任何动作的克蕾雅,隐晦地建议道:“爵士应该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吧?或许可以去教会里向女神祈祷。”
德维尔愣了下,他苦笑道:
“我找过很多医生也包括心理医生,可惜都没有解决问题……”
“甚至我怀疑是有人在用很隐秘的方式骚扰我。连警察都来了几趟,也没能调查出什么线索,警察们说明早会有警察厅派专家来解决我的问题……”
“或许我该听从美丽女士的建议,去教堂做次祷告。”
专家?
克蕾雅听着德维尔的话,脑中浮现起克莱恩的模样。
那个秘密很多的克莱恩,解决个怨念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克蕾雅再次去看雪伦,那女人依旧端坐着。
看来是无法简单地通过怨念这种事情来判断雪伦有没有问题了……
克蕾雅心底有些失望。
同时,克蕾雅也疑惑身为大慈善家的德维尔,为什么会被缠绕着这么多的怨念。
难道德维尔其实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造成一场又一场悲剧,从而被女孩们的怨念缠身?
她灵性延伸,向德维尔背后那层层叠叠的女性虚影稍作试探。
灵性接触,不同女人的死亡前记忆涌入。
那是克蕾雅从未想到的,另一个方向的悲剧。
记忆中那些的女孩,一個又一个在痛苦中死去。
有个叫做夏绿蒂的女孩,年轻而健壮,在满是粉尘的工厂里脑袋一阵阵地抽痛,她的牙龈上出现蓝色的丝线。
有个叫做玛丽的女孩,年轻而活泼,似是癫痫发作般,全身抽搐地倒在制铅工厂里。
有个叫做拉佛缇的女孩,不知道她曾经模样,只看到她在最后的记忆里,逐渐失语,在抽搐中倒在医生的面前。
……
有个叫做海莉叶的女孩,她安静且倔强,她出现了头疼的症状,按照德维尔爵士的规定,她必须远离工厂,不能再继续接触铅。
但海莉叶隐瞒了病情。
她需要一份工作。
不。
她需要这份工作提供的微薄薪水。
她们都需要这份每周10苏勒的薪水。
她们最终都死于铅中毒。
但看着这些女工那一段段绝望到麻木的记忆,更准确地说,她们是死于……贫穷。
这是队长已经分配给克莱恩的入队任务,这是不用我插手的简单事件……这样的念头无法遏制克蕾雅此刻想要说些什么的心情。
她尽量面无表情地,向德维尔问道:“爵士,你是否知道你的工厂中那些死于铅中毒的女工?”
拄着手杖的德维尔精神愈发的不好,头疼让他不自觉地偏着头,拉长着脖颈,能看到脖颈上的青色血管,他低低地说:“以前我不懂,后来我知道了……”
管家卡伦建议德维尔该休息了。
德维尔微微摆手,低沉嗓音里压抑着迷茫:
“所以我将她们的周薪从不足8苏勒提升到了10苏勒乃至更多。”
“我规定了有症状的女工必须劝离工厂。”
“我让慈善基金设立了针对铅中毒女工的专项援助。”
“我想增设防尘设备,但那高昂的成本,让很多人都‘劝’我不要这么做。”
“我想推动完善相关的法律,但有更多的人说我是在毁灭一个行业,是在瓦解王国的制造业。”
“很多很多人都在说,在拜朗东海岸,我们的王国军队已经惨败在弗萨克帝国手中。我们不能在行业竞争中再败给他国了……想要获胜,需要更加低廉的成本,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我无法做到更多了。”
德维尔在呓语深重昏昏睡去。
管家卡伦饱含歉意地送克蕾雅等人走出了房屋,送她们上了马车。
“送我到公共站牌吧,我今天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马车中克蕾雅忽然说道。
因为有雪伦在场,杰西卡没有询问也没有阻拦,让汉尔驱车赶往最近的站牌。
与杰西卡与雪伦挥手告别,看着属于梅阿查的族徽消失在视野中,克蕾雅等候着前往佐特兰街的公共马车。
在等待的过程中,离她不远的座位上,戴着荷叶帽的年轻女孩恩爱依偎在戴着圆形眼镜的黑发男子身旁。
那梳理得颇有成功人士模样的男子向他的女友许诺着:“梅高欧丝,等我们的投资得到回报,我们会有幸福而富足的生活。”
公共马车逐渐靠近,克蕾雅上了车,而那对情侣等待的似乎是其他方向的马车。
不同的人生交错而过。
回到黑荆棘安保公司,邓恩守在办公室。
“雪伦夫人的调查有眉目了?”见到以调查雪伦为理由两天没有在小队露面的克蕾雅,邓恩开口问道。
克蕾雅叹气:“没有,还无法确认雪伦是不是非凡者。只是今天恰巧见到了克莱恩的任务对象,那位被未知骚扰折磨的爵士。”
克蕾雅将情况大致地讲述:“……是还没表现出危险的怨念,用来当做克莱恩第一次个人行动是很合适的。”
邓恩听了后,却皱了皱眉:“保险起见,你应该直接将那尚未成长的怨念处理掉,我们可以给克莱恩安排其他的单人任务。”
克蕾雅张了张口,随后说出的理由有些任性:“我当时有些累,不太想动手。而且当时还有雪伦在场……”
借口想找是总能找到合理的。
邓恩叹气道:“你去把伦纳德叫来,我让他跑一趟……嗯,你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下?”
“不了,既然伦纳德要出任务,那我就留下值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