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进小院,为院子带来一点生气。
陆离抬头看了眼耀眼的骄阳,暗自叹声:“好烈的阳光。”
随后又弯腰继续自己的除草事业了。
一手握草根,一手用小刀割开,动作流利舒畅,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当然,看到其身后的一堆半人高的草堆就知道陆离干了多久。
又干了一小会,陆离抬头四下眺望,“奇怪?二爷跑哪了?”
“老子在这儿呢。”
一只山鸡拖着五只漂亮尾羽朝陆离缓缓走近。待走至跟前,陆离瞄见了二爷鸡眼附近的黑眼圈,心里有点小愧疚。
早知道昨晚给二爷施加一个静心咒了,嗯,下次一定。
“二爷昨晚休息的如何?”
“你小子,装眼瞎是不是。”
“咳咳……”
“喂,小离子,昨晚答应了今天收拾那只鬼的啊,不能反悔啊。”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灵机一动,指着后院一片迎风低腰的草丛。
“我也想帮你啊二爷,但是,这草还没除完呢,唉太可惜了。”
山鸡的眼里流露一丝精光,说道:“除完草就去抓鬼?”
“除完草就去抓鬼。”
“好!这里交给我。”
“啊哈?”
陆离清秀的脸庞写满大大的疑惑,你一只鸡,能除草吗?
二大爷不屑地瞄了他一眼,随后双翅一挥,腾空展开。身后五条尾羽中,依旧是天青色那条慢慢竖起,一阵柔和的青光渐渐包住了二大爷。随着鸡翅膀的舞动,一收一放之间,似有一股无形清风飘过。
接着,庭院内的绿油油的杂草,一棵棵开始变黄、枯萎,直至消亡变成土地的养分。眨眼间,满园绿地变成荒地。
陆离眼睛瞪得老大,不是,怎么还带作弊的?随后苦笑道:“二爷,您给我来这一手,我很难办啊。”
“我不管,你抓鬼去。”
陆离没有办法了,只能朝枯井那边迈出脚步。其实他也有点想收这只鬼了,这鬼太吵了,虽然没有实质威胁,但扰民啊。自己倒无所谓,但长此以往,二爷和附近的邻居们肯定是受不了的。
来到枯井边,陆离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再睁眼时,眼中是赫赫金光,食指对着井口轻轻一点。
“起!”
一道轻声后,井口出现了急剧晃动,仿佛快要坍塌。
“嗷吼吼——”
一声鬼吼魔音在耳边炸响,陆离提前施了静心咒,没啥事。就是苦了二大爷,在一旁捂耳打滚。
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猛地冲出了井口,陆离看去,这鬼是个中年汉子的形象。
刚一出来,他先是左右观望了一会,随后发现面前站着的陆离,朝其怒吼一声,一头冲过来。
陆离双手叉腰,无奈地叹气:“干嘛呀兄弟,我又不想弄你,非要找事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鬼影,陆离递出左手,大拇指压着食指又松开。食指弹出的一瞬间,一股狂风突起。
正在猛冲的鬼影被这股罡风吹得连连后退,直接撞在了小院的白墙上。
鬼没有实体,刚刚那道风术对其作用有限,但陆离也试探出了,这鬼真的是一点灵智也无,只是凭着肌肉记忆行事。
中年鬼影也知道不是陆离的对手,抬头盯着天空,随后一个俯身,又朝小院上空飞去。
“不好!”
陆离也知道这鬼要跑了,没有犹豫,脱下了身上的道袍,往空中扔出。道袍迎风变大,罩住了整座小院,又转为一片虚无。
在外面人看来,天空还是那片天空,碧蓝如洗。
那鬼飞到半空却撞了个满头包,呆在半空疑惑不解,一会又拼命地敲击罩子。
“别敲了,还是过来我这吧。”
鬼影听到声音,转了个头。看见陆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葫芦,葫芦很小,大概一个巴掌大。
掰开塞子,葫芦口对准空中的中年鬼影,陆离手上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请进!”
一声怒喝后,自葫芦口爆发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半空中的中年鬼慢慢拉下。中年鬼影不屈地哀嚎,但依旧逃不过被收入其中的命运。
鬼影化作一团青雾飘进了葫芦里,随着塞子的合上,再无声响。
陆离手托着葫芦晃了几下,确认无异样后才慢慢将葫芦放回怀中。
这时,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二大爷悠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步走近。
“小离子,这是没事了?”
“没事了。”
“鬼呢?死了?”
“没死,在葫芦里呢,暂时关着先。”
“那就行。”
二大爷恍惚,想到今晚能睡个好觉,差点喜极而泣。鸡眼咕噜一转,竟发现了一处妙景。
“咳咳,我说小离子啊。虽说现在是盛夏,但你这么光膀子影响不好。”
“啊?”
陆离讶异一声,低头看下,自己着身的道袍刚刚被抛到空中拦截鬼物去了,现在自己只穿着一件底衣。白色的汗衫也阻挡不了陆离健硕的身材,肚子的六块腹肌若隐若现。
陆离虽然长得清秀,但经常在大山锻炼,身材方面还是过得去的。
老脸一红,陆离伸手一招,薄薄的天幕中掉下来一件玄色道袍,陆离接过穿上,才勉强压下自己的羞耻感。
“那啥,鬼物已经收服,二爷满意否?”
陆离试图转移话题。
“可以,困死了,老子去睡一会,剩下的交给你了。”
二大爷睁着那发黑的鸡眼,一步三晃地朝前院走去。陆离倒也无事可做,想着出去采买一下食材好了,总不能一直点酒楼的饭,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走回前院,二大爷直接跑到那枣树底下打起瞌睡,看来昨晚对他睡眠的伤害真的很大。
陆离摇头轻笑一声,迈步出门。
门外那棵大树底下依旧人满为患,众人看着住了一晚面色如常甚至连黑眼圈也没有的陆离,甚至刚刚院子内还传出一声鬼吼,眼神中的异样加深了,两三个人相互低头掩嘴讨论。
陆离还是笑着对他们点头,然后才慢慢走出巷子。
等他走远,众人的讨论声也不再压抑,一时七嘴八舌,都在说陆离神异。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住在流水巷的众人再也没有听到半夜那熟悉的鬼叫之声,有些习惯了的甚至失眠了两三天。加上陆离这几天进进出出,脸上血色红润,众人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个小道长,不一般。
一天中午,陆离心血来潮,跑去外面树下欣赏起了别人象棋比试。
象棋棋盘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放着,左右两边搏杀,很是精彩。
大家见陆离也来观棋,平时闹哄哄的众人一下子拘谨起来,倒显得有点好笑了。
陆离看了一会儿,有人按捺不住,和他搭话了。
“小道长最近睡眠可好?”
陆离扭头看去,是左边的棋手,一位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陆离知道他,街坊左右都叫他李夫子、李先生,应该是位教书儒者。自己也打听到一些,此人姓李名毅,字志远。
“还好,多谢李先生关心。”
“咦?小道长听说过我?”
“先生之名,常听左邻右舍提及,如雷贯耳。”
“哈哈。哪有哪有,虚名而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最看重名声,也是最不经夸的一类人。
李夫子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现场的气氛也活络开来。
“小道长哪里人士?”
“益州。”
“可是经流光道而来?”
“是的。”
“小道长可知你所住那间院子有鬼?半夜时分嚎叫,让人难以入梦。”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呼吸都变慢了几分。就连李夫子的耳朵都竖直,静静地等待陆离的回答。
陆离的眼神没有离开棋盘,笑了笑:“诸位可是受其害许久?”
“是也,此物五年前出现在那间院子内,夜夜哀嚎。我等苦其久矣。”
“放心,以后不会有了。大家可以安心入睡了。”
果然!
有人内心一凛。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位李夫子开口询问:“小道长可是灭了那鬼?”
两位棋手已无心下棋,陆离也就没有再看,转而回答:“灭了倒也谈不上,只能说是收了。以后吵不到大家就是了。”
众人都是面露喜色。今晚可以睡安稳觉了。
反而李夫子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继续追问:“小道长,不怕鬼物?”
陆离露出疑惑的眼神,轻咳一声,缓缓道:“为何要怕?须知鬼乃人死后所化,大多数鬼连生前为人时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寻常人大可不必,也不会怕鬼。”
在座众人听到陆离这番高谈阔论,眼底皆露出领悟的光,无不若有所思。
其实陆离这番话是正确的,鬼是人化来,先天弱于人。许多鬼都是靠自己恐怖的样貌吓人,若不是那些修炼鬼法,有了一定道行的鬼,一个气血方刚的生人,犯不着怕。
陆离不慌不忙,反问了李夫子一句:“先生问了我这么多,不会是怕鬼吧?”
像是戳到了什么痛处,李夫子一拍石桌,正色道:“胡说。我读书人有浩然正气护体,可不弱于道长你。鬼?哼,恕在下直言,没怕过!”
此刻李夫子眉宇间的正气浩荡,怕是小鬼见了也要畏惧三分。
在场之人皆是拍案叫好,唯有陆离盯着李夫子一脸意味深长。
这位夫子,有点意思啊,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