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庙会还有七天,陆离察觉到自己最近被监视跟踪了。
陆离记忆还算可以,勉强能记住人。最近每次出去买菜逛街的时候,总能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背后瞎逛乱看,但每次视线不经意交汇处,都是自己所在位置。
一开始陆离很警惕,也曾用灵力探入几人体内看过,都是些普通人。
普通人的话,那就难办了,不好伤人。在不清楚幕后主使的情况下,也只能由着那几人了,反正也没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还给陆离添加了一些乐趣。
比如,捉迷藏?
其实,陆离真的很想冲到那几人面前跟他们说一句:“阁下的追踪技术真的不行,能换人吗?”
算了,还是别伤人家自尊心了。
又是崭新的一天,陆离一反往常的起的很早,因为今日是杨圣手出席的日子,他必须得听。
二爷还在睡,就不叫它了。
轻轻合上木门,陆离慢步走至巷口,还是当初的那几个人,一点没变。
陆离也不好叨扰人家,转身朝琴棚的方向离去。
这时,那边三人认出了陆离要去的路线,其中一个脱离队伍,跑向城中心。另外两个则是继续跟着。
陆离心有所感,在离琴棚十米开外的位置停了下来,扭头一看。
咦,怎么少了一个?突然间少一个,还有点不习惯。
想了想,陆离把视线投向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摊贩,那是个卖糖葫芦的老人。
陆离径直走去,跟老人要了两根,多给了三文钱。在这寒冷的天,还要出来卖货谋生,可见老人家境困苦。
左手右手各一个糖葫芦,陆离瞥了一眼远处,慢慢走去。
离得远的那两人,看着老爷要自己监视的小道长越来越近,慢慢地慌了,但不敢跑,怕暴露。
陆离走到两人跟前,将手上糖葫芦递过去,刚好一人一个。
嘴上划起弧度,笑道:“二位保护了陆某这么多天,辛苦了。这两根糖葫芦权当感谢。对了,还有一位不在,陆某就不送了。”
说完,陆离掉头就走,也不管身后呆滞的二人。
进入琴棚,人居然少了。
陆离倒是没多想,找到自己以前的边角座坐下,安静等候杨圣手的到来。
随着时间流逝,陆离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的人比往日少好多,直接少了一大半。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人包场了!
嘶,那自己要不要走人呢?
思量再三,陆离还是决定留下。
毕竟杨圣手的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还有,自己刚刚也是交了钱进来的。怎么说也得等到那包场的人过来赔偿吧。
时间久了,陆陆续续有一些人入场,不过依旧很少。大多穿金戴银,非富即贵,陆离坐在他们当中倒显得清寒。
伴随着一声悠扬琴音,演奏开始。
听琴期间,陆离又有新发现。
自己本来坐最边角的位置就是图个安静,没想到还是有个人凑了过来。
那是个双鬓生白,穿着不凡的中年男子,脸上皱纹虽多,却掩盖不了那种独特的威严气质。不小心和他对视一眼,仿佛能被震慑到,当然,陆离和他对视了好几眼。
对视时,陆离眼底透出淡淡金光,用法眼查看了此人。
嗯哼,好重的官气,是个大官!而且面相间有股郁结气,呈现潜龙在渊之象。此人,将来在官场怕是有大作为!
这等人,该坐头把交椅才对,却独独跑来自己附近。再联想最近家附近常常出现的那些人,陆离心中明悟了些许。
琴听到一半,陆离开始不自在了。
身边的那位老是偷看他,一开始的时候看一次,中间的时候又看一次,杨圣手停歇的时候又又看一次。
陆离都被他看毛了,一时间,半点听琴的心情全无。
“道长喜欢听琴?”
陆离侧目,便是那官人。
“不能说喜欢吧,只能说偶尔来听。”
杜子帆低头思索了一会,指着台上说道:“在下姓杜名俞字子帆。道长若是喜欢杨大家,杜某与其刚好有几分交情。我做宴,不知道长愿不愿意赏脸,我来做个中人,将那杨大家介绍与道长认识。岂不美哉?”
陆离移来视线。
杜子帆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只觉得莫名紧张,后背不由得挺直。
“杜公怎知我喜欢杨圣手呢?”
“杨圣手每星期只出席两天,而道长每次必至。可见一般。”
这话说到一半,杜子帆就后悔了。暴露了他追查人家的事,容易引起陆离的反感。
眼睛一瞅,陆离面无表情地喝茶,脸色淡然,应该没放在心上。
悠悠饮了一口热茶,陆离开口道:“那杜公可就猜错了。陆某喜欢的是杨圣手的琴声,而并非他的人。”
杜子帆楞了一下,而后默默思考这句话其中意味。
陆离接着说:“喜欢一个人的才华并不代表喜欢这个人。难道我今日喜欢吃鸡蛋,我还得去把生蛋的那只母鸡找出来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杜子帆脑中闪过电流,似有所悟。拱手道:“多谢先生教诲。”
“我没有教你,也懒得教人。道理藏在生活中,你得自己悟。”
杜子帆听出陆离语气间有丝不快,有些窘迫。
陆离侧目,询问:“杜公为何一直寻我?”
“道长怎知道我在寻你。”
陆离指了指最前面的座,说道:“杜公若是来听琴,该坐那里。而且,那三位小兄弟跟踪技术不太行,下次杜公可以换批人。”
被当面道破心机,杜子帆只是楞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
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杜某对道长仰慕已久。曾听闻道长流光道除鬼一事,又听说道长一语点破那遁地奥妙,不由心生向往。”
杜子帆直言了,本来人的相识相知就该是件简单的事。
“杜某多方打听,知晓道长喜欢来琴棚听琴,瓦舍看书,便去守过几日。可惜缘分不够,不得相见。事后也担心扰道长清净,不曾去过了。”
说着,站起对陆离作揖:“素闻道长喜欢清净,若道长不喜与人结交,杜某这就离去。”
“我也不是天天听书听琴的。”
杜子帆一听,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便是当时和道长无缘了。”
“相见即是有缘。”
半响,两人无话。
杜子帆思忖一会,终是咬牙开口:“敢问道长一件事。”
“说来听听。”
杜子帆目光灼灼盯着陆离,一字一句:“这世上,可有长生之道?”
陆离眉头一皱,“杜公找我,是为长生之法?”
“正是,杜某向往此道多年。”
陆离不由得轻笑起来:“杜公高看陆某了,陆某只是一无名小道,又怎知长生奥妙?”
“那,道长可见过有人长生?”
“多久算长?”
“与天地同寿。”
“我想,应该没有这种人。”
“那与日月齐生呢?”
“也没有吧。”
“那,世上可有仙神?”
“神自然是有,仙的话,陆某不知。”
陆离自己也在寻仙的路上。
“神和仙,有区别吗?”
“当然。神可以是小小土地,也可以是地府阎君。仙不同,至于怎么不同,我也说不上来。两者之差,大抵如皓月和繁星。”
杜子帆呆住了,既是震惊陆离给的答案与自己想象不符,又震惊陆离所说的神仙之分。
陆离看他瞳孔放大,嘴唇微张,便知情况。
罢了,让他慢慢消化吧。
至此,两人后半场再无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