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盛大,酒菜管饱,宾主尽欢,席间欢声笑语,议论丰收佳节。
酒足饭饱后,还有唱戏的班子过来表演。
戏台上戏子水袖半遮,欲拒还休;戏台下观众拍掌附和,群情激昂。
有位小娘子演的刀马旦,提枪冠马,枪舞飒飒,好一个英武女子,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不知饰演的是哪朝哪位女将军,真演出了神来。
又有位俊俏小生上台挥扇,顾盼流云兮,迷人心魄,长袖舞动兮,引人神思,展喉高歌兮,余音绕梁。
戏子们当真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用尽一生绝学,不止是为看客讨个开心,也是为这丰收日子讨个喜庆。
于是更卖力了,出了几分力,台下人便入了几分神。
陆离左顾右看,周边人无不是目光熠熠,沉醉其中。
说起来,这戏起戏落,高歌婉转,也真叫人痴迷。
就连自己也不由自主沉迷了一会,难怪以前的老人那么喜欢听戏,或许他们是能从戏子的歌声中找到些什么吧。
戏幕终有落时,随着夜色落下,这场戏也缓缓收场。
村民们各回各家,带着一整天收获的麦子和喜悦。
“两位,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本村歇息一晚,明早再启程如何?”
先前那位领路的蔡姓汉子走过来,与陆离二人打了声招呼。
道人与剑客思忖一番,欣慰点头:“那便多谢蔡公了。”
“两位客气。”
汉子微笑以对,担心夜深两人不识路,走在两人前头,要将两人带回去先。
“蔡兄,李某依稀记得你曾说过,离村子几十里的地方有处土匪窝。”
李楚有时文静,但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话多是难免的。
走在路上,又跟汉子攀谈起来。
“确有此事,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有一伙土匪不知从何处搬迁而来,扎根在了那黄土坡上,至此我们村经常受其骚扰,村民苦不堪言。”
“可怜某家当时也是空有力气,却无法抗敌。”
汉子说到这,陆离听见了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再看,原是蔡公脸色红润,气得脸红。
平复了一下呼吸,汉子继续道:“幸得我大哥二哥及时出现,二哥教我枪法,大哥帮忙重建村子,才有现在歌舞升平的景象啊。”
汉子说话时,眼里流露出的敬意和仰慕,深深似海。
不禁让陆离和李楚好奇,这位口中的两位哥哥是何等人物。
几人走着走着,前头的黑暗中竟也出现了脚步声。
抬头看去,夜里的村落没有光亮,今晚月光不显,几人只能眯着眼睛往前看。
夜色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大汉子,黑脸如墨,两只牛眼好似铜铃,身后背着一杆长布条,看上去杀气腾腾。
汉子见得来人,大喜道:“二哥,你不是外出巡逻了吗?怎的回来了?”
来人一愣,看了眼自家弟弟,又看了眼身后的陆离二人,沉声道:“叫人替了我的班,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逛。还有你身后两位是?”
“哈哈,真是走了运了。两位,我来介绍一番,这是蔡某二哥哥,也是在下的师父。二哥,这两位是今日来村里的客人,夜深了,便留两位歇息一晚。”
“在下严左,见过两位了。”
“有礼。”
三人各自礼遇一番,那严左盯着两人打量一番,最后点点头:“夜深了,就不叨扰两位休息了,请便。”
“告辞。”
说了几句体面话,又分道而行。
李楚看着那严左的背影,叹道:“好强的枪意,这位有点本领啊。”
“那当然,我的枪术可都是二哥教的,我二哥枪术天下第一。”
走在前面的蔡姓汉子自豪,声音也大了几分。
陆离也往后看去,眼神深邃,淡淡道:“确实有点本事。”
肩膀处的二爷有样学样,往后看去,眼睛陡然睁大,鸡嘴微张,正要开口,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却是那道人捂住了山鸡的嘴。
山鸡疑惑地盯着道人看了许久,最后在陆离的眼神示意下安静下来。
“好了两位,地方到了,还请安静歇息,莫要吵到周围村民。”
“晓得的,蔡公放心。”
“哎,还不知蔡公大名。”
李楚在旁边好奇地插了一嘴。
“哈哈哈,在下姓蔡名坚,字武台。”
“武台兄,幸会。”
“呀,幸会幸会,不打扰二位歇息了,走了。”
蔡坚是个实在汉子,见时候不早,也没与李楚多聊,转身走了。
进到那破旧院子,里面只有一间完好房子,一张床。两人都有地铺,抢着在地上睡,最后武夫说不过道人,任由道人在地上入梦。
陆离拾掇着被窝棉垫,等铺好,又探手从行囊抽出一枕头。
枕头呈现玛瑙色,入手微凉,却叫道人呆愣。
上次就是用这枕头入睡,梦见了前世的母亲,这次,还会梦到吗……
陆离晃了晃头,算了,多想无益。反正也没回去的办法,不如不用,免得睹物思人。
“哎,道长,你手中的枕头好好看啊。”
床上,李楚盯着道人手中物品,眼里闪过,玛瑙色的枕头在夜里闪烁点点荧辉,甚是引人注目。
陆离歪头,嘴角一勾,将手中枕抛出,说道:“少侠可以试试,这枕头舒服。”
“啊哟,谢啦。”
李楚摸着游仙枕,爱不释手,将自己床上的枕头扔来与陆离做了交换。
不知道这小子今晚会梦到什么。
接下来,两人相安无事,难得二爷没有吵闹,也是静静休息。
就在陆离即将入睡时,李楚的声音不适时响起。
“道长,我明天想去为民除害。”
道人睁开疲惫的眸子,喃喃道:“好。”
“我说真的,那土匪窝子离村子太近了,不杀不快。”
“好。”
“……其实吧,今夜见那一眼,我觉得蔡公那二哥实力非凡,大哥就更不用说了。可为何这等人物也无法根除匪患呢,奇也怪哉。”
“好。”
“…………”
床上,年轻人往下瞄去,道人熟睡酣畅,方才所说皆是梦呓。
“秒入睡啊,真羡慕。”
剑客小声一句,转眼见道人被窝角露出一块,冷了脚丫,立时起身,想下去拉起。
山鸡却快了他一步,将被子叠整,同时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李楚呆呆点头,不禁感叹,真是鸡老成精了。
重新躺回床上,望着黑洞洞的屋顶,心里开始活跃。
明天一定要去帮村民解决这个灾患,先杀个干净再说。
唉,真羡慕道长,无忧无虑,睡觉也比我快一……
剑客脑后的枕头散发光彩,将他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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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牛眼吓人,在一处门前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处祠堂,高台上排列着不同的牌位,祭奠死去的亡魂。
粗壮汉子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径直走向高台后,板下一块石砖。
左边墙壁登时传出声响,轰隆声一阵,开了一道石门。
汉子径直入内,通过幽深的甬道,来到一处石室。
石室四周无物,唯有中间有一处碧波水池。
汉子走上前,将自己的食指割破,流出浓绿色的血液,血液渗入池水,将水染的绿油油的,很是骇人。
这时,异变突生,池子内的水开始沸腾,滚出云雾,雾中现出一黑袍身影,邪气滚滚。
汉子见到那身影,立即单膝下跪,高呼道:“妖神信徒,恭迎神使。”
云雾中的黑袍开口,声音沙哑。
“严左,唤吾何事?本座记得,今日还没到献祭期限。”
“神使容禀,信徒今日发现了两位奇人,一位武夫,阳气充足,一位道士,有些神异。不知要不要……”
后边话没说,但黑袍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将他们抓起献祭便是,这种事也要呼唤本座?”
“小人知晓,只不过,神使大人,小人何时才能跟随在您座下修炼啊?”
汉子问出这句,后背也流出冷汗,生怕眼前之人发怒。
“做好你自己的事,神教不会亏待于你。这样吧,等你再献祭个百人,就让你正式入教,到时候赏你几枚飞仙丸也不是不可。”
此话入耳,粗壮汉子脸面通红,眼里俱是狂热,高声道:“必不辜负神教所托。”
“嗯,很好,正巧本座最近有空,抽个时间来看看你也无妨。”
“多谢神使大人照拂,多谢神使大人照拂。”
严左磕头如捣蒜,眼中贪欲与敬仰并存。
“妖神降世,天下无敌。”
严左右手放于左胸,严肃地喊了一句。
那黑袍身影转过身子,黑袍后是一面黑色印记,像是缺了半边脑袋的章鱼和曼陀罗花的结合,诡秘中透着恐怖。
“妖神降世,天下无敌。”
黑袍人也跟着喃喃一句,身影消散,池水重新恢复过往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