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一道夹着薄怒的男声大喝一声。
宋时砚被衙役挡在门外,面色冷沉凌厉:“大人,那孙全就是由我医治,现已好转,目前不能被打扰,顾浅浅只是实话实说,何来扰乱公堂一说?证人已到,还请大人继续审案!”
县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几个刁民反驳,早就已经压不住脾气了,要不是外面这么多百姓看着,他早就上板子一人打一顿了。
同时暗骂陈都头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任由这些证人自己跑来了?
正想着,就见陈都头和绍勤,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县令烦闷气恼的不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要几分脸面的,语气不善道:“陈都头,还不赶紧把证人带进来,磨叽什么呢!”
陈都头连连称是,随即转头怒瞪了宋时砚一眼,带着三个小乞丐就要进去。
而一旁的宋时砚也抬步准备跟进去。
“大胆,县衙公堂岂是你想进就进的!想挨板子是不是!”陈都头找到机会,立马大喝一声。
宋时砚却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也是顾记的东家,自然要上公堂。”
陈都头面上表情一顿,脸色阴沉沉的。
“那孙王氏不是说我们顾记下毒,两个东家,难道不需要都在场吗?”
这话,让陈都头说不出话来,眸光阴冷的盯着宋时砚,好半晌,才冷声开口:“行。”
既然想进去,那就进去,等到了堂上,再怎么样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顾记的人这么能给他们找事儿,一会不还回来,他这都头也是白当了!
顾浅浅看着宋时砚也跟着走了进来,心里咯噔一声,虽然她叮嘱了宋时砚去找那几个小乞丐,怕县衙的人不可信。
但也没让他也进来凑热闹啊!
她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
宋时砚走到她身边:“这顾记我也是投了钱的,出事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担。”
顾浅浅有些说不出话来。
宋时砚是拿了不少钱,但是分成他却只拿一成,这算什么东家,何须他来担事儿?
“这几个就是所谓的证人?”县令眸光挑剔的在三个小乞丐身上转了一圈。
小麻雀三人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当即腿脚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大人,我们是镇子口的乞丐,前些日子顾记的顾东家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帮忙看着广福酒楼的绍掌柜,有没有做什么对顾记不好的事情,我们就盯着了,也是亲眼看到他与那孙王氏私会。”
“昨日被那孙全撞见后,我们还以为会出大事,差点就要报官了,结果绍勤从后门走了,昨晚孙王氏就去了善药堂,今日那孙全就中毒被抬到顾记了,这些都是我们亲眼所见的。”
县令大人摸了摸下巴,闻言淡淡开口:“就算绍勤真与那孙王氏相识,也不能证明,就是他们给孙全下的毒啊。”
一旁的绍勤闻言看了县令一眼,倏地笑了,一脸的肆无忌惮:“你们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的确与那孙王氏相识,但也不过是合作关系,她们家种的菜好,我们酒楼便让她隔几日给我们酒楼送些新鲜的菜来,怎么就成了私会?”
说完,看向顾浅浅,冷笑一声:“再者说,你们收了顾记的钱,还不是她让你们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也能算是证人?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
他忽然就不怕了,几个叫花子说的话,那也叫作证?扔给馒头给他们都能给你卖命的下贱东西罢了。
小麻雀三人气的面色涨红:“我们才没有,桂花巷那间院子隔壁的婶子也能作证!”
“对,还有孙王氏去善药堂抓药,也不只是我们看到了。”
县令不耐的拍着惊堂木:“绍勤说的有理,你们收了顾记的钱,自然会向着她说话,这话当不得证言。
顾浅浅冷冷的看向那县令,自然看的明白,他这根本就是偏向绍勤。
“大人,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查一下便知。”
“本官自有评判,无需你多言。”县令不耐的冷眼看向顾浅浅。
顾浅浅冷漠回视,语气骤然变得狂放,同样不再客气:“大人,我之所以报官,是相信官府衙门会还我清白,如果不能,那我只好麻烦一些,去府城请知府大人帮我做主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绍勤直接笑出了声,表情满是讥讽和幸灾乐祸,赶在这里威胁县令大人,这不是找死?亏他还以为这姓顾得有些脑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蠢货!
绍勤嘴角笑意越来越大:“顾姑娘说着话,是觉得县令大人办事不公?徇私枉法?”
顾浅浅冷眼睨过去,丝毫不怕绍勤给头扣的这顶大帽子,语气依旧不卑不亢,毫不畏惧甚至是不屑一顾。
“官府衙门是给百姓伸冤的地方,如果大人伸不了我的冤,那我自然要去府城,虽然我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儿麻烦卫知府,但我若在这清溪镇受了委屈,我想卫知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
这话一出,原本被激怒的想要打顾浅浅一顿板子的县令顿时愣住,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顾浅浅那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还是让他心底发慌,难不成这顾记,真的有大背景?
“你,你认识卫知府?”
县令试探的问,顾浅浅的反应和那些个摊上人命官司的人完全不一样,太无所忌惮了。
而且还知道知府的姓氏,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
那上那熟稔的语气,让县令不得不谨慎几分。
顾浅浅懒洋洋的挑眉,那目空一切的态度更加让人心生忌惮:“县令大人若是不信,不如派人去府城跑一趟,让府衙的程硕去给卫知府传个信儿,不就知道了?”
县令心底狐疑,一旁的县丞脸色更是大变,三两步走到县令身边,附耳过去。
“大人,那程硕是府衙刚上任的刑房经承,现在可是知府大人身边的红人,之前只是个小衙役,这顾氏女竟然能知道程经承,难不成真的认识知府大人?”
县丞声音也有些不稳,若是这顾记真的有府衙那边的关系,那他们是万万不能再偏向绍勤,胡乱判案了。
一个绍勤罢了,看在广福酒楼这么多年的孝敬,他愿意给他几分脸面,若是冒着失责的风险被知府大人问责,别说一个绍勤,十个绍勤也没用。
县令此刻也表情也严肃认真起来:“咳,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官判案,自来都是公正严明的。”
说完,看向那三个小乞丐,重新问了一句:“你们刚刚说,亲眼看到那孙王氏去善药堂抓药,你们怎么认定,那就是毒药?”
说完,还看了顾浅浅一眼,这话风上,已经有了回转。
但几个小乞丐哪里能说得准这个,他们只是远远盯着孙王氏,怎么能知道那孙王氏到底买了什么药?
一旁顾浅浅知道这是县令递过来的台阶,自然要顺坡下。
“大人,那孙王氏不是本地人,而且人生地不熟,她昨夜给孙全下的药,一早到就来我们顾记大闹,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药的,大人不如派人去搜查一下便知。”
县令闻言轻咳一声,继续道:“这个本官自然知道,只是,若是下药,那定然是好销毁的。”
“话虽如此,但那孙王氏不是说她买的是治疗风寒的药,那只要看看他们家到底有没有治疗风寒的药,就知道了,就算是熬了,也能找到药的残渣。”
县令点头:“有理,陈都头,你现在去那孙王氏的家里,找找有没有给孙全下的药!”
说完,怕他听不懂,让县丞去交代几句,可别傻乎乎的什么都查不出来。
同时又叮嘱一句,让人去查查这顾记到底什么来头,和府城那边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这顾记是骗他的,那他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有什么好果子吃,现在他拿不准这顾记到底有没有背景,只得先顺着。
宋时砚垂眸看着身侧的顾浅浅,她真的认识知府?
顾浅浅如果听到他的问话,一定会回他一个标准的微笑:扯虎皮做大旗,牛逼得先吹出去。
况且,她在知府那里肯定也是有名字的,加上程硕的关系,联系到知府不难。
不说知府会不会看在她当初拿出瘟疫药方的面子上,就说她手里,也一定会拿出让知府动摇的东西来。
榨油的事情顾浅浅这段时间考虑了很多,景平府的卫知府当初能在瘟疫还没起苗头之前,愿意听她一个逃荒来的村女的话,还愿意信任她,就说明,卫知府不是个骄傲自大的。
加上后续他处理瘟疫的事情上,对附近府城的支援,都能看出来,这卫知府还算是个好官。
原本是打算带着花生油去试探一二,看看能不能合作,但若是这县令步步紧逼,她就算在榨油的事情上落于被动,也不能让这县令得逞。
只是到时候利益得失她就要重新计算一下了……
顾浅浅看着县令,也怕迟则生变。
“大人,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县令心里也在琢磨着利弊关系,听到顾浅浅开口,这次倒是耐着性子开口:“什么方法?”
“让孙全清醒过来,我想,他到底是怎么中毒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这话一出,地上的孙王氏,一旁的绍勤脸色齐齐一变。
就连一直在堂上没有离开的孟大夫脸色也不好看了。
若是说之前,他们还能嗤之以鼻,身中剧毒,怎么可能有人救得回来。
可是之前宋时砚那一手,已经将人救回了半条命,现在顾浅浅说能让人醒过来,他们也不敢不信。
“你们要做什么,还想对我相公做什么?我不许你们动他!”孙王氏彻底急了。
若是孙全醒了,那她就完了,不行,孙全必须得死!
绍勤此刻也没了之前的信誓旦旦,县令大人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若是这孙全醒了……
县令大人眼皮一跳,没想到顾浅浅竟然这么多花样,他让人去查探顾家底细的消息还没回来,也不想这么草草结案。
毕竟绍勤每年上供的孝敬可不少,他自然也不愿真的把绍勤怎么样了。
“这个,那孙全的样子,看起来情况就不是很好,你有把握把他治好?”
当然没有。
顾浅浅心中腹诽,但让孙全醒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还是可以的。
只要还有一口气,她空间里有特殊药剂,能让濒死之人回光返照十分钟。
还未开口,一旁的宋时砚先一步回答:“有。”
顾浅浅猛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少年,正巧宋时砚也垂下头,对上她的目光,眼底带着肯定的安抚。
顾浅浅愣愣的看着他走向孙全,想到他之前给孙全施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一手医术,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县令也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快,噎了一下,心头有些烦闷,这顾记的人怎么都这么让人讨厌。
随即想到,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孙全一看就是命不久矣,若是这人想要什么药材,他命人去取,再拖拖时间就行了:“既然你能看,那就看吧。”
孙王氏直接扑倒孙全身上,不让宋时砚靠近:“不行,你一定是要害我相公,我不让你看,我只相信孟大夫的医术。”
见孙王氏这时候还不忘捎带上自己,孟大夫差点想骂娘,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衙门,可是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一旁一直抹眼泪的男孩看着宋时砚,扯着他娘的衣服:“娘,你让大哥哥看,大哥哥厉害,能救爹,他说爹能救回来。”
孙王氏见自己儿子这么拆台,直接抬手一巴掌呼过去:“闭嘴,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就是他们要害死你爹的,你现在还让想让他们谋害你爹是不是?”
孩子哭的满脸泪,使劲儿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娘,爹是喝了你倒的水才昏迷不醒的,爹什么都没吃,我求求你了,你让大哥哥救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