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收在袖子里的手收紧了，打算听听暗夜还要说些什么屁话。
    果然，那声音停顿一下，不紧不慢道：“本来，桑德斯摩根的赌注【王国】以及【王国】内部的所有财富，应该归新贵所有。”
    “但是，考虑到该做法将降低惊悚副本难度，因此，上述所有赌注暂时押扣。”
    “【王国】副本还将继续。请选手们继续努力，尽快找到离开【王国】的办法。”
    广播结束了。
    高速公路上，费原靠在副驾驶座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妈的，真是……”
    周舟抽出一包餐巾纸擦汗，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完全放松。
    “这就是你们抱着大腿玩命的感觉吗？我草，这他妈太刺激了。”
    “是的。”宋乞稳着方向盘，“而且命还没有玩完。副本没结束，我们还得继续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出口。”
    “已经好多了。”李越非说，“大不了就在这儿耗到死。”
    “不能啊。”王宇瞪了他一眼，“最好不要。我觉得这个出口，桑德斯应该知道。”
    “你们说，桑德斯湮灭前，大佬有问他这事儿吗？”
    ……
    老鼠从地板的缝隙间钻出来，跳回宋均身上。
    “什么意思？”它竖起耳朵。
    宋均重新躺回王座上。
    “意思就是还得找出口。”
    老鼠傻眼了。
    “都这样了，还找什么出口？还有什么出口可以找？”
    它灰绒绒的脑袋一转，转向了覆面：“我问你，出口在哪里？”
    覆面还没有从桑德斯湮灭的事实中缓过劲来。
    他直愣愣地盯着宋均，眼睛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的皮肤彻底变得腐败而青灰，浑浊黏腻的黑色在眼球中蔓延。
    湮灭了？
    就这么湮灭了？
    宋均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不是，我……你……”
    覆面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抬起手将头上的冷汗尽数擦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在直播里见到您的时候，您还只是我们随手可以捏死的存在……”
    “总会成长的。”宋均笑眯眯地说，“而且我聪明。”
    老鼠并不在意覆面的情绪。
    它跳到桌子上，抱起一只海葵形状的点心。
    “问你话呢。”它趾高气昂地对着覆面，“出口到底在哪里？”
    覆面浑浊的眼睛总算从宋均身上挪开了。
    “不知道。”他说，“真的不知道。桑德斯陛下的乐园从来就没有出口，只能进不能出。”
    “【王国】边缘有结界，如果硬闯的话……”覆面思索着，“就算是诡异，也会迷失在里面，直到消亡。”
    老鼠向后撇耳朵，扭头去看宋均。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王国】的秘密恐怕只有桑德斯知道，可是他湮灭了。”
    老鼠钻到宋均头上，打了他一巴掌。
    “坏比！你这个粗心大意的狗东西！那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问！”
    宋均笑眯眯地把它拎下去，调整好一个舒服的角度。
    “你自己急去吧。”他说，“我先睡一觉，我困死了。”
    ……
    五小时后。
    五人三诡围坐在梦境模型的沙盘周围，除了宋均以外，几乎每一位的表情都很严肃。
    “死、死太快了？”
    宋乞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均，对面的黑发青年无辜地点头：“对，真的没办法。”
    “当时的情况，如果桑德斯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所以我立刻弄死了他，一句废话都没说。”
    周舟吞了吞口水：“桑德斯死了，【王国】竟然还在，本身就很蹊跷。”
    “对。”李越非附和道。
    他在车上睡饱了觉，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我在想，桑德斯会不会压根就不是【王国】的国王，而只是一个傀儡？”
    “这不可能。”覆面直接否定了这个说法，“就我对他的了解而言，他不可能是傀儡。”
    宋均翻着手机，很熟练地买了一杯热茶和一包橘子蜜饯。
    “还记得吗，老鼠？”他撕开包装袋，“我之前说我有个猜想来着……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离开【王国】也很简单。”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宋均朝宋乞伸出手：“给我一只陀螺。”
    宋乞迅速递过一只木头陀螺，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大佬，你在想什么？”
    宋均清空了身边的金茶几。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将陀螺放上去，用力一旋。
    边缘锋利的陀螺模糊成一道小小的旋风。
    宋均认真地凝视着它，指了指沙盘上的梦境模型。
    “这里有三层梦境。”他说，“覆面，如果我想再搭建第四层梦境的话……”
    “不可能。”覆面摇摇头，“桑德斯陛下是梦境的专家。他曾经告诉过我们，梦境最多只有三层。”
    覆面浑浊冰冷的眼睛抬了一下。
    “包括他最开始计划给您构筑的梦境，也只有三层。这是梦境的最深层次。”
    三层。
    宋均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移到陀螺上。
    陀螺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依旧平稳地转动着。
    覆面周围，几名人类互相交换了眼神。
    宋乞紧紧抿住嘴巴，李越非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梦境是可以有四层的。”宋均说。
    距离陀螺开始旋转，已经三分钟了。
    它还是转得很平稳，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还记得吗？”他微笑着问宋乞，“《梦境手册》的原文里说，【高级的筑梦者，可以构筑三层甚至四层梦境】。”
    “所以，”他拍拍覆面的肩膀，“桑德斯撒谎了。”
    “【王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梦境。”
    “从我们走进【王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走进了梦境的第一层。”
    宋乞的目光没有从陀螺上离开过。
    陀螺始终旋转着，宋均的话在这时钻进他的脑子，惹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你……你怎么发现的？”他的嗓子紧巴巴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蛛丝马迹。”宋均随意地说，“我们每只诡异在进入梦境前，都会服用桑德斯的【伪装药剂】。这种药剂会让我们看起来和人类别无二致。”
    “很巧的是，《手册》里提到过，进入梦境前，需要摄入一定剂量的镇定剂或者其他维稳药物。”
    “以及，需要利用自身场域，对入梦者进行干扰，从而搭建起梦境框架。”
    他指了指覆面和春华。
    覆面的脸色并没有恢复，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而春华的那张皮同样失去了人的生气，皮下的黑色血管清晰可见。
    “人的伪装，这不是药剂的效果，而是桑德斯场域的影响。”
    宋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看，我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