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几个地方?”无名问我。
我给黄老头使了个眼色,他赶忙将那张地图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无名的手上。
无名接过之后,眼底的变化十分微妙,中途甚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忐忑,忙问一句:“怎……怎么了,难道这张地图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摇头。
下一秒却语出惊人,“只是挺好奇这张地图到底是谁给你的,在这世上能找死的几个地方,全都给你找齐了。”
……
果然呐。
能与我前世有瓜葛的地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危险。
“那你……?”我抬起头看他。
他将地图还给了我,眼神清澈而又纯粹。
“你和我的需求,都摆到了台面上来,我俩之间谁也不吃亏,我没有不答应你的道理。”
“我反而担心,你见到他之后会想要毁约,毕竟当年的你,见到他可是转身就跑。”
……
我虽不知道无名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但这么一个在阴司里位高权重,很有身份地位,也很有能耐的人,我不去拉拢他,反而像见了鬼似的,那么躲着他……
我脑子是抽了吗?才会这样?
“应,应该不至于,那可是条大腿啊。”我磕磕巴巴地回道。
无名只笑了笑,并未说话。
虽然失忆后的我,比前世要可爱得多,也要通人情太多,但他可没忘记,那位爷只要一出现,我比见到鬼还要害怕,一个在前面拼了命的跑,一个在后面拼了命的追。
后面还跟了一大堆的阴差,生怕那位爷磕了碰了,到时回去不好交代。
直到后来我突然人间蒸发,他还偶然碰到了那位爷,在我当年住过的小山野里一个人喝着闷酒。
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无名,那位爷还借着酒劲,将他给喊了过去,与他聊着聊着,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臭哑巴,小爷我向来看你不爽,讨厌你得很,可你一个哑巴,凭什么能和她走得比我还近?”
“她浑身上下只差没写着江小爷和狗不准靠近了,你虽然也招她烦,却能和她搭上那么几句话,可我呢?”
“我堂堂阴司里,有头有脸,要啥有啥的二世祖,这黑白两道谁人见我不礼让三分?我爹奋斗了一辈子,把能奋斗的全都给小爷我准备好了,我只要摆烂享福就行,这世上哪有小爷我摆不定的事啊?”
“可小爷我怎么就……怎么就偏偏在她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臭哑巴,小爷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的!”
江小爷一边说着,还一边气得坐在石头凳上直跺脚,恨不得将这破地方给踩烂了。
可踩了几脚,江小爷又心疼得不行,一口苦酒下肚,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算了,这破地方,可是那死女人曾经心心念念的家,虽然她现在下落不明,可小爷我呀,要是把这破地方给踏烂了,她早晚会和小爷我拼命的!”
“小爷我虽是不死之身,却也得惜命,毕竟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疼在她的手心,我得让着她一点……”
那天傍晚,江小爷拽着他如同吐苦水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全都没有记住。
只是依稀的记得,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江小爷,即便过了小几百年,我重新出现在了人世之间,身边还多了一只特别厉害的九尾狐狸,又将这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甚至我着了道儿,被封印在那河西镇妖塔下,江小爷也再也没有露面。
他曾去河西找过这座镇妖塔,想要看看我被封印后,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可是河西大漠实在太大,他找了好久,一直没有找到。
他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的江小爷,追我追得那么紧,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江小爷都会急得与我拼命。
为什么后来,我跌入谷底,惨成了那样,江小爷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直到了很久很久以后,我从镇妖塔里出来,又和那些人斗了个你死我活,忽然有一天被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了……
江小爷这才冒了出来,对着我留下来的一缕头发,急得嚎啕大哭。
“柳清影,你这个死女人,惹了一身麻烦,你也不知道过来求我?你知不知道小爷身份尊贵,要谁三更死,他绝对活不到五更时啊?”
“你明明知道的,你全都知道的,你也知道怎么能找到小爷我啊,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低个头,不肯过来求啊?”
“就算你不求,小爷我也会屁颠屁颠凑过去,可这几百年来,小爷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魂飞魄散了!连灰都被人扬了,小爷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害了你的人,小爷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那时的无名,躲在角落里,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江小爷再次出现在了那座山野小屋。
江小爷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一旁的牛头马面也很伤心,跟着江小爷痛哭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爷,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就算魂飞魄散了,也……也有聚魂的法子,她可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就这么死了……”
“阴司里的那些糟心事您还没解决,刚一脱身就急着跑了出来,黑白无常还在阴司里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爷,咱们该走了,阳间不宜久留,若是柳姑娘能够聚魂,想要转世为人也要走到黄泉路,路过三生石,渡过奈何桥的。”
“爷,您回去吧,将阴司的事情处理了,看看是再来人间,还是去那三生石旁等,等着……”
无名不知道江小爷这几百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可牛头马面的话,却让江小爷仿佛在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喃喃自语地在那说道:“是啊,我爹死了,阴司里还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要等我来处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我得稳住我爹留下来的家业,替他守好阴司。”
“可是牛头马面,咱们若是魂飞魄散,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柳清影又怎么可能重新聚魂?”
“我知道你们想要安慰我,可是怎么可能?”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是我没有守护好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