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最主要的因素。”镜仪答道。
    这下我反而茫然了。
    一来，镜影本就是镜仪像影子一样的双生姊妹，根本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也不知道把她杀了，对镜仪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二来，镜仪帮了我这么多，只请求我对镜影刀下留情，这个要求我若是不答应，那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三来……
    镜影是我遇到的敌对关系里，心眼子最多，也是最能搞事的一个，我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若我这一次真将镜影给放了，那无异于放虎归山，养虎为患，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决策。
    想到这里，我犹豫着对镜仪又问：“如果说镜影现在的身体，是用莲藕做的，那么我若是将她这具肉身杀了，她是会重新变回你的影子吗？”
    “还是……？”
    “我也不知道。”镜仪答说：“这些年，她虽然有从我的身体逃出来过，甚至和我争抢过肉身，但她从未这样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过。”
    “而且，即便是我跳灵泉轮回的那一次次，她也只是我的附庸，没有真正脱离过与我的联系，但是这一次很不一样……”
    镜仪这话一出，我好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镜影当时为何执着着，要我带她跳下灵泉了……
    有没有可能？
    就算镜影有了莲藕做的肉身，却也不能长久为人，只有跳下灵泉，转世投胎之后，她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而她之所以那么想杀镜仪，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在这世上，她和镜仪只能活下来一个，所以她只有杀了镜仪再跳灵泉投胎，才算是真正的取代了镜仪，与之位置对调了呢？
    犹豫片刻，我将自己心中的猜测，与镜影之前的一些举动，全都告诉给了镜仪。
    镜仪听后眼里闪过一缕惊愕，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她和我不一样，她虽是我的影子，和我形影不离，但对于灵泉和我们这族的事情，知晓得比我要多得多得多。”
    “或许是因为，每一次跳下灵泉投胎时，我是昏迷的状态，而她却是醒着的，那口泉下，可能有很多秘密，必须睁着眼睛才能看见？”
    “我也不知道了……”
    镜仪的眼底忽然有些迷茫，我还是没能忍住，开门见山地对她问了一句：“那么……”
    “在她心里，她可能真的觉得，有你没她，而且事实也是如此……”
    “镜影的命，你还想留吗？”
    镜仪眼底闪过些许苦楚，并未立即回答，却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闭上双眼，对我叹息了一声。
    “清影，我知道你或许理解不了，或许也会觉得我的这个做法非常的愚蠢。”
    “但在我看来，我和她生而平等，本就不该谁是谁的影子，只能有一人存活于世。”
    “如果……如果她的想法当真如此，事实当真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我只能选择认命。”
    镜仪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纵有千言万语想要劝说，却也只能无奈地尊重她的选择。
    “好，我明白了。”
    “待会儿离开这里之后，镜影就交给你处置了。”我对镜仪回道。
    她感激地望着我说：“谢谢。”
    “那……”
    “既然那口灵泉是你守护的，而我救了你之后，在这里的目的……只剩下去那口灵泉看看了，所以……我们明天动身？”我对镜仪问道。
    镜仪却回我说：“实不相瞒，自从那次送你跳下灵泉之后，我对灵泉的感应是越来越弱了，除了我每一次时间到了，需要轮回的时候，所以明天能不能找到灵泉，还得看你。”
    “但你和灵泉之间的缘分特殊，你到了那边，想感应到灵泉的存在应该不是太难。”
    “只是……”
    “我这些日子虽然昏迷，却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城里多了很多很多人，所以我们一旦靠近那座山，就算行动再隐蔽，估计也会被人察觉，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镜仪还有这种感应，倒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我对镜仪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有江小爷和范无咎，谢必安他们几个在，应该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所以你之后，打算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吗？”镜仪忽然问我这个问题，一下把我给问住了。
    我问：“怎么了？”
    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了一想之后，又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不过镜影今天下午急匆匆的过来找我，好像是有点什么大事想说，但我和她的恩怨，还有想救你的这些事，都被我放在了前面，弄到现在反而不知道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了。”我忽然想起这茬，不紧不慢地对镜仪说到。
    她的呼吸忽然僵住，对我吐出一句：“你等一下。”
    之后她忽然闭上双眼，整个人像是瞬间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灵魂出窍的状态一样。
    她的身体冒出一股很淡的红色光亮，萦绕在她的周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特别的好闻，就像她在一瞬间，忽然开花了一样。
    直至几分钟后，镜仪将眼睛睁开之时，眼底还有一朵正在凋零的红色花朵转瞬即逝，之后她身上的红光消失了，那股子花香也没了。
    “我应该知道，她想和你说什么了……”镜仪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抬起头看我。
    “是……是什么？”我问。
    “有人进山了，不止一批，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那座山的，进去的动静很隐蔽，若非是我刚刚神魂出体，强行链接到那座山里，我都没察觉到有人进去了……”
    “镜影估计是发现了这件事，想催促你赶紧行动，才会在下午那么着急地过来找你，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吧。”镜仪对我回道。
    “这帮人很厉害吗？”我紧张地问。
    镜仪摇了摇头，说：“没见到不知道，但是他们的行动能这么隐蔽，肯定对这里做过很多功课，了解了很多，否则不可能差点连我都瞒过了……”
    “那……我们干脆别等明天了，今晚也跟着进山，以免真的被人捷足先登？”我忧心忡忡地对镜仪又问。
    她却对我答曰：“先回去问问阴司那几个的看法吧，顺便从镜影的嘴巴里套套，她还知道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镜影从前一直跟着我，但是这次她化了人形之后，有好多事情，我总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她不应该知道，或者不应该做得到……”镜影小声地嘀咕道。
    然，此时此刻的我，压根儿就注意不到这里，直接拽着镜仪一起，朝着外面跑了出去，想要快点和江止商量一下后续的对策。
    着急着的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本来坐在院子里，那个破帐篷里烤火的城隍爷，这会儿也忽然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