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依旧沉默。
    明兰起身站在齐衡面前，挡住了平阳昭公主的画像。
    齐衡道:“我在你母亲牌位前发过誓，一定娶你过门。”
    “只是、只是因为这个？”
    “你还想听什么呢？那时候，我们的事满汴京传得沸沸扬扬，我娶你，才能让别人闭嘴。”
    明兰身形晃了一下，道:“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
    齐衡避开了这个问题，刚回京第一天，他不想吵架。
    “明兰，我要做的事，想必你猜到了吧。你怕盛家受到牵连，没关系，我保证让你和盛家安然无恙。”
    “你的办法，就是和离？”
    齐衡道:“还有，把盛大人贬到偏远地方，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把他调回汴京。”
    其实有齐衡护着，盛府一只狗都死不了，但是为了让明兰宽心，让他们远离汴京也不失为一个周全之策。
    “那你呢？”
    “不受威胁，不当弱者，唯有以命相搏。”
    明兰笑了，笑中带泪，问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应了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算，因为大难还没来，现在只是未雨绸缪。”齐衡有心把明兰推到前面，但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那就只能放弃了，这不是强制的事情。
    “还有……”齐衡望着明兰的泪眼，说道:“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能安心过日子的人。安稳的生活，与我的志向相悖。”
    本来就是嘛，随心所欲，不受制约，怎么可能安稳，动不动就要提刀杀人了。
    明兰这滴眼泪终于落下来。
    “唉！”
    齐衡伸手把明兰拉过来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们同窗求学的时候，你看似慢吞迟钝。可是我一直觉得你心有内秀，你的愿望绝不是只做一个主管后宅的大娘子。”
    他握住明兰的手，指向平阳昭公主的画像，说道:“做一个不输于男子的将军、政客，和李三娘子一样，生荣死哀，不好吗？一生困守于家长里短，明兰，你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你小娘的死，因为盛家的不重视，你隐藏自己，不愿出头。但是，逆来顺受也非你所愿。”
    齐衡抹掉明兰脸上的泪，继续道:“墨兰私通梁晗，在林小娘的谋划下，逼得你祖母说情，让墨兰嫁进永昌伯爵府。”
    “她嫁出去，你就没办法再设计什么了。墨兰还能顶着伯爵府大娘子的身份在你眼前晃悠，所以……我杀了她。”
    明兰喘着气，问道:“你……四姐姐是你杀的？”
    齐衡点头。
    “元若哥哥，我问你，你究竟……是想扶持一位皇室宗亲当傀儡，你做权臣。还是，还是想……”
    齐衡道:“历史上的权臣，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啊。”
    明兰坐在他怀里，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这种事一旦失败，就是九族尽灭的下场。
    齐衡没有催她，这么重要的选择，确实该多加思忖。
    “把生死置之度外，拿你齐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人头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你把计划告诉我，就不怕我……”
    “不怕。”齐衡呵呵一笑，怀里的女人身量娇小，却有着比大部分男子还要强的上进心。
    明兰的语气还有少量慌张，可是言中之意却是坚定的，她道:“为了不让我成为汴京城的笑话，诛九族的事你不是没做过。成也就罢了，若败……我陪你一起死。”
    “我那不是……”齐衡刚开个头，一想，算了，杀邕王不是全然和明兰无关，她这么认为也没错。
    “不会死。”
    齐衡的自信让明兰侧目，道:“你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一年多没见面了，我今天刚回来。”
    明兰傻愣愣道:“是，怎么了？”
    齐衡用行动告诉她怎么了。
    久别重逢的小夫妻胡闹了好几天，直到养病的盛老太太觉得在燕北侯府待久了对盛家名声不好，执意回盛家。
    康家姨母诓骗王大娘子下毒，明兰在祖母醒来的当天，就把事情坦白了。
    听说康姨母死，王大娘子回老家，以及明兰带人把康王两家当家人都给打了……盛老太太对明兰没有责怪，只有担心。
    齐衡这次回京，行事愈发无顾忌。从城内拦人那一家子开始，那些和沈家一起密谋算计他的人，抓到之后口供连审都不审，直接吊死。
    其中包括配享太庙的王家。
    齐衡在军中颇受爱戴，打仗的那些日子，虽然后勤跟不上，但是他手底下的兵从来没受过委屈。
    这次回京，除了朝廷的封赏，还有齐衡个人发下去的赏赐，随便找个理由，发银子。
    当兵为了什么？本朝重文轻武，能考科举谁愿意去当大头兵，天生低文官一等。
    有钱，能养家，齐衡的士兵们的忠诚度比之别的大营高太多。
    齐衡和明兰说开以后，和东宫及其党羽的争斗，便也不避着明兰了。
    由此开始，明兰慢慢参与进来，甚至大部分时候定计的人都是明兰。
    东宫一系和齐衡、英国公等旧臣的矛盾已不加掩饰，顾廷烨左右为难，可是他一身荣耀都在太子身上。
    顾家参与进来，代表顾家和齐家的姻亲关系出现裂痕，令明兰意外的是，顾家那个小秦氏倒是对她很亲近。
    半年后。
    书房里，明兰把各路消息汇集在一起，对齐衡道:“影四说，太子手底下的人着急了。”
    “急什么？”
    “急着扶保太子登基啊，沈家完了，王家也完了，再不登基，东宫人心涣散。”
    齐衡想了想，问道:“影四爬到哪了？”
    “爬？”明兰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影四现在是什么官职。”
    明兰这才懂了，她回道:“整个东宫的防卫都是影四负责。”
    “太子不会弑君吧？”
    明兰翻出一张字条，看完之后道:“太子的属下有人这么建议过，不过当场被宁远侯顾廷烨杀了。”
    “说起顾二叔，他家那个小秦氏是怎么回事，好几次给我下帖子赏花聚会打马球。”明兰不解，她和小秦氏没有往来，又因为齐衡和顾廷烨立场不同，不知道这位小秦氏为何不避嫌。
    齐衡道:“这就要说到上一代的事了。顾廷烨的父亲先娶小秦氏的姐姐大秦氏为妻，然后……”
    齐衡把宁远侯府的破烂事仔仔细细跟明兰说了一遍，然后感叹道:“顾廷煜死后，顾廷烨袭爵。这就戳到小秦氏的痛处了，她一心想让自己儿子顾廷炜承袭侯爵之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明兰道:“所以小秦氏才希望顾二叔失势甚至获罪。”
    “不，她是希望顾廷烨死。只有顾廷烨死了这个爵位给她儿子才名正言顺，因为获罪难保不牵连到整个顾家，那小秦氏就白忙一场了。”
    明兰回想袭爵的规矩，问道:“那也不对啊，顾二叔不是有儿子吗？”
    齐衡笑道:“曼娘那个外室生的儿子啊？早就死了。就算没死，也轮不到他。”
    “元若，我有事想告诉你。”
    齐衡看着她，道:“你被顾廷烨救过的事吗？不用说，我知道。”
    明兰一下子惊住了，她走到齐衡面前问道:“你怎么连这事也知道？”
    齐衡半真半假说道:“我是先知。”
    “啊……”
    齐衡捏住明兰的脸，威胁道:“连哥哥都不叫了？”
    “呀！”明兰摇着脑袋想挣脱，两人玩闹间，她就忘了追问答案。
    闹够了，明兰把散落的衣衫往身上遮，呼吸还有急促，埋怨道:“白日，书房！”
    “嗯。”齐衡用手指敲敲案几，刚才他扫过桌面，发现里面有一张是齐八的消息。
    “明兰，我可能要出征了。”
    “你刚回来半年呀……”
    齐衡道:“辽国开始内乱了，这是出兵的好机会。”有齐那五个人在境外煽风点火，短短几年，辽国和西夏自顾不暇。
    明兰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了，我一定看好家里。”
    “不，这次，你跟我一起去。”
    “我……”
    齐衡沉声道:“盛家不用担心，我把影一到五留下，有他们在，整个汴京城可控。”
    这么严肃的事情，明兰不该笑的，可是想到齐衡那十个心腹的名字……
    “你起名的方式当真别具一格。”
    “名字只是个代号。”一个人，二十积分，十个人，他积分直接没一半！齐衡把他们换出来都心疼够呛，哪有心思取名。
    齐衡看看明兰，又道:“你想改的话也可以。”
    “再说吧。”明兰整理好衣裙，找出堪舆图，问道:“打哪？”
    这么兴奋？
    齐衡呵呵一笑，道:“燕云十六州！我这个燕北侯，做到头了。”
    老皇帝的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散了。
    朝会上，辽国内乱的消息引起朝臣的讨论，老皇帝力排众议，命齐衡为主帅，收复北地。
    “我跟你去战场，京城这边怎么办？”明兰忧虑，她久不露面，会惹人怀疑的。
    齐衡道:“闭门礼佛，为夫祈福，闲事莫理。大娘子，大军如何作战，全靠你这位军师了！”
    明兰压住兴奋的心情，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