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负手而立，鲲鹏缩小站在他肩头。一阵阵的风吹来血腥的气息，仔细听去，还有怨魂的哀嚎。
    空桑大部分遗民在无色城沉睡，小部分组成冥灵军团对抗沧流军队。
    但是还有一族，好好的活在九嶷山封地，空桑的那个叛徒，青王。
    他身后有几个脚步声传来。
    少主苏摩和龙神，空桑太子和太子妃，还有西京、那笙。
    这些人都是几个月前桃源郡如意赌坊见过的。
    “大家好啊。”南煜率先打招呼，他在云层之上指挥鲲鹏，除了龙神，没人知道雷劈九嶷王陵是他干的。
    “九嶷山塌了……空桑……”真岚还有些不可置信。
    “造孽太多，遭天谴了吧。”南煜随口道。
    众人无言，指望鲛人可怜空桑的遭遇，那是痴人说梦。
    白璎忽然睁开眼睛看过来，问道:“你是谁？”
    那是另一个灵魂，南煜脱口而出:“白薇皇后！”
    “空桑的国母……”带着杀气的喃喃自语，然而想到白薇皇后因何而死，南煜收敛住神色。
    白薇皇后的眼睛漂浮出来，她似有困惑道:“为什么你身上，有琅玕的气息？”
    星尊帝琅玕！灭了海国，俘虏鲛人的罪魁祸首！
    南煜道:“看清楚，我是鲛人！”
    一旁的苏摩沉默不语，他不惜代价得到力量，能感觉到这个同族和他一样使用过禁咒。
    “白璎，我们走！”白薇皇后不深究了。
    白璎深吸一口气，对南煜道:“请你，放了那些亡灵吧！”继承后土力量的白璎灵力超群，她看得到九嶷山封地那些死去的空桑青族人，亡灵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太子妃想对我说空海之盟？那就可笑了，他们就该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青王辰是叛徒，白璎更恨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如今青族无活口，死去的人，也该进入归墟转生。
    “空桑王陵坍塌还不能磨灭你的恨意吗？”
    南煜看向苏摩，问道:“少主觉得太子妃的话对吗，区区一个王陵，就可以放下这七千年的仇恨？”
    苏摩冷笑道:“当然不！”
    “苏摩！”白璎失声惊叫。
    良久之后，白璎道:“慕湮师父……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些。”
    南煜闭上眼睛，忽然拔出光剑劈向白璎！
    继承后土神力的太子妃飞速后退，脸生薄怒，喝道:“你疯了！”
    “少拿慕湮来压我！”南煜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这句话。
    复国大业，怎么能再三因为一个空桑人而妥协！
    “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任何事向空桑低头，哪怕是慕湮！”
    “如果她拦着我报仇，我一样会杀了她！”
    龙神咆哮一声。
    南煜剑指白璎咽喉，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再管我的闲事，那就试试我能不能让你再死一次！”
    白璎眼前一花，那个手持光剑的人已在众人面前消失。
    “走了！”龙神拖着苏摩离去。
    “白璎，我们也走吧。”白薇皇后催促道，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个鲛人……怎么感觉比苏摩还诡异。”西京沉吟道。
    那笙怯怯道:“他肩膀上的黑鸟，就是劈了九嶷山的东西啊，我看到了！”
    西京猛然道:“什么？！”
    鲲鹏的苏醒在南煜的意料之外，他都习惯了，所有外力的帮助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一个能做到雪中送炭。
    他自己，残血打架是家常便饭，所以对鲲鹏的期望没有太多。
    能让他做到对慕湮承诺就行。
    桃源郡失去元帅巫彭，苍梧之渊巫抵战死，征天军团苍天、玄天两部和九嶷山一起化为灰烬。
    十巫去其二，现在元老会应该坐不住了吧，还有那个智者……
    下一个战局会出现在哪？
    南煜停住脚步，他面前忽然出现一位极漂亮的女子。
    云荒三女神之一的慧珈。
    “稀奇，九天之上的看客拦我的路？”
    “外来人。”慧珈静静注视着这个鲛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星盘错乱，而源头，就是这个异界之客。
    南煜道:“不插手云荒纷争的女神要破例了吗？”
    “鲛人，龙神出苍梧，海皇复生，这都是命盘上写好的宿命。然而，你强留下的那抹纯白灵魂，她不属于这个云荒。”
    纯白灵魂，是指慕湮？
    “有话直说！”
    慧珈望着天边的夕照，微笑道:“她本该返回九天之上，为了海国，她已付出了太多，是该让她回家了。”
    “只有她回去，海皇的力量才能完整恢复。七千年的夙愿，不能毁在某一个人的私心上，对吗？”慧珈又补充道。
    南煜道:“别的话我没听懂，我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你在威胁我，慕湮不死，你们就要截留海皇的力量？”
    “并非如此，七千年前，少城主插手空海之战，将海皇的力量保留在云浮城。因此被大城主惩罚下界轮回，诅咒她每一世都无法与所爱圆满，直到新的海皇复生，她才能回到云浮。”
    “你留下她，已是扰乱命盘，因果关系逆转，少城主不回云浮，海皇的力量就不完整。”慧珈隐去最重要的话，那就是海皇力量有缺，鲛人无法回到碧落海。
    这个意思即便她不说，南煜也听得出来。
    “好久没有人敢让我做选择了……九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神，一向就是如此傲慢，你以为你们是谁！让慕湮回到云浮，怎么回？让她去死吗？”
    南煜周身环绕着庞大的灵力，冷笑道:“七千年的惩罚还不够，你们的大城主，是否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从来都不信命！以前不信，现在就更不信了！要慕湮一条命换鲛人复国，从古至今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有海皇还有我！我会领鲛人回到碧落海，但我同样要慕湮活着！”
    她是肮脏世间唯一的白羽，如果连这都抓不住……南煜肩上的鲲鹏呼啸一声遮住天空。
    “外来客，你太过分了！”慧珈双手交叉，这个鲛人的力量连她这个云浮人都未曾见过。
    慧珈在她面前化成雾散去。
    “算你跑的快……”鲲鹏重新落到他肩上。
    “你那个哥，是不是有病啊？如果七千年的轮回，每一世都是这么苦的命……”南煜凝神思考。
    除此之外，还有白塔上泄露出的魔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他这具鲛人身体其实不重要了。
    那就利用到极致吧！
    南煜看向九嶷山的方向，那里有脱困的龙神，有新生的海皇，还有……那一声声痛哭。
    苏摩在哭？
    想到白璎要去做的事，南煜突然懂了，原来这两人……
    是诀别啊！
    因为他们没有可能，然而爱与不爱向来身不由己。尤其是鲛人这个种族，自己心里还不确定的时候，身体先给了答案。
    海皇，你会不会和我一样，为了留住那个人，不择手段呢？
    就好像绝情谷的情花，再怎么克制，依旧做不得假。
    “怎么办，那个说辞骗不了那个鲛人。海皇复生，可是少城主还没回来，大城主他……”
    云浮城，云荒三女神在商议如何接回少城主的魂魄。
    三女神之一的曦妃道:“那个鲛人不是最想回到碧落海么？为此不惜和白璎动手，言称少城主阻止他一样会杀。怎么知道海皇力量不完整，却不肯放手？”
    “本来就是骗他的，他不信也是应该。”
    魅婀道:“他对空桑人的仇恨很深，九嶷山封地上残留的青族不论男女老幼一个都没逃过，还拘着已死的魂魄不让他们转生。少城主这一世的身份是空桑剑圣，也许他们注定要有矛盾，我们再等等吧。”
    “唉！鲛人尽出些痴情者，海皇苏摩是，那个右权使青渝也是。”
    “和我们没关系，且关注少城主何时归来就好。”
    云浮城的谈话无人知晓。
    十巫元老会，不，现在是八巫了。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国务卿巫朗开口道:“这几个月，桃源郡追捕皇天持有者失利，巫彭、破军战死，东泽十二郡叛乱四起。”
    “苍梧之渊龙神出世，九嶷山被天雷夷为平地，海皇复生，我们沧流统治云荒百年，还从未出现这样严重的状况。”
    巫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巫抵，还有……飞廉少将，尸骨无存。下一步，我们该请示智者大人的意思。”
    飞廉是他外甥，和已逝的破军云焕并称帝国双壁。几个月前，巫朗还高兴破军之死，想不到转眼间他自己也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应该说，整个沧流帝国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如今能给他们指引方向的，只有曾经带着他们推翻空桑的智者了。
    做为唯一能和智者对话的圣女，巫真云烛眼神空洞，自从弟弟云焕死后，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首座巫咸怒喝道:“云烛！现在不是你悼念的时候！云焕之死我们也很悲痛！但是这几个月战死的冰族将士们不止云焕一个！”
    “元帅巫彭、巫抵、少将飞廉，还有千千万万个战死沙场的族人！如今是我族的大劫难，你还只顾着你弟弟，不识大体！”
    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吗？
    激烈的怒骂让云烛回过神，对着众人比划出手语:我会去请示智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