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在田不易身后恭敬道:“师父，我认为，您不必担心小凡，他没有对不起青云，更不可能是有人派来刺探秘法的奸细。”
    田不易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为何这么肯定！”
    “我和小凡一同进入青云，他和大家朝夕相处五年，除万蝠古窟这次，从未下过山。”
    “嗜血珠和那个棒子血炼是偶然的意外，至于大梵波若……哼！我更想让天音寺给我们一个说法！”
    田不易止住南煜的话头，说道:“我知道你惯会说歪理，有话，你和掌门以及那群和尚说，看他们信不信！”说罢他快步离去。
    南煜来到张小凡的住处，刚好看见林惊羽从里面走出来，他走到南煜面前，道:“谢谢师兄对小凡的维护。”
    “我也谢谢你们，尤其是齐师兄，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还愿意站在我和小凡这边。”
    林惊羽道:“同门之间，纵有小矛盾，但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我们不会落井下石，冷眼旁观。”
    南煜点点头，道:“小凡醒了么？”
    “醒了，我问过他，他不愿意跟我说。”
    “我去看看他。”
    南煜和守在门口的大师兄打声招呼，推门进入房间。
    “小凡。”
    张小凡坐在床边，眼神呆滞，听到南煜的声音张口欲言。
    “我……师兄……我的……”
    南煜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伤，我不问你，不想说就不说。”
    “你是看见灵儿有危险，差点疯了吧？你这伤，要不是有大梵波若挡一层，不死也残。”南煜实话实说。
    张小凡低声道:“当时我没想太多，其实师姐可以应付，她……不需要我相帮。”
    此话不假，没有张小凡，田灵儿自己能在夹击中找到刁钻的角度逃掉。
    那些特训不是白训的，南煜也是预估过田灵儿没有危险才没过去。
    “你是关心则乱，傻归傻，一颗真心足矣。小凡，七脉会武的时候灵儿跟你说什么了？”南煜想到自己没在小师妹口中问出来的事，也许小凡能告诉他呢。
    张小凡道:“那个……师姐嘱咐过我，不可以告诉别人，尤其是师兄你。”
    南煜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没好气道:“白疼你了！”
    “师姐说，她知道你喜欢看戏，可是她不愿意成为戏中人让旁人指指点点。”
    “我不是旁人啊。”南煜说完，忽又沉默下来，自嘲道:“我心是看客心，奈何……”
    奈何他一直是局中人。
    大竹峰。
    张小凡和几位师兄打声招呼回到房间，脑中还回荡着御剑回来的路上，七师兄对他说的话。
    “心中存善，方可不惧任何艰难。”
    张小凡用烧火棍的这几年，没少被煞气影响，经常梦到尸山血海。
    善……
    他心里的善和温暖，是儿时那个老和尚，是大竹峰的师父，是这些年师兄们对他的爱护，还有那一抹红色的倩影。
    对于师门会如何处置他，他心里有忐忑不安，却不再害怕。但是如果掌门问起大梵波若的来历，他无法坦诚相告。
    张小凡神色痛苦，喃喃道:“我答应过你，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通天峰，众人刚刚散去。
    只有南煜被掌门道玄单独留下，直到繁星挂满天，南煜才回到大竹峰。
    天音寺和焚香谷都要来人，这是一场针对他和小凡的审问。
    南煜自己还好说，焚香谷如何给他安罪名，他都有能力自保或者反击。
    主要是小凡，大梵波若的来历太奇怪了。按照他的猜想和卦象，似乎是惊天大秘密……
    一只白狐窜出来，口吐人言:“碧瑶要见你。”
    南煜道:“她在哪？”
    “山下。”
    此时已是深夜，南煜没有御剑，开着感知术查到碧瑶的位置，然后一个遁术来到她面前。
    “碧瑶。”
    碧瑶先是吓了一跳，看清南煜的脸，她强忍住眼泪，轻声唤道:“哥。”
    南煜打量着她有些憔悴的俏脸，冷笑道:“你们还是没有听我一句劝。”
    “你离开青云吧！不回鬼王宗，随便你去哪，魔教大举进攻，你……”
    南煜打断她的话:“碧瑶，是我该劝你，不要来青云。”
    “你知道的，我爹在，我不可能弃他于不顾。”
    南煜静静望着碧瑶，道:“你叫我哥，我拿你当妹妹。但是在我心里，我其实把你当女儿。”
    他看着碧瑶出生，又把她从六岁养到十二岁，第一次感受到养孩子的艰难和新手老父亲的心态。
    “在我缺失父爱的那些年，是你的陪伴，让我不至于带着痛苦和愧疚长大。”
    碧瑶轻轻笑，泪水在眼眶打转，颤声道:“坍塌的山洞，哪里有肉？”
    南煜知道，即便他没让碧瑶看到小痴的尸体，她懂事之后也能猜得到。
    “你娘，至死都不会怪你。知道你最后逃出生天，她在九泉之下可心安瞑目。你爹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他仍然是爱你的。”
    碧瑶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统一圣教所有派系，坐上那个位置，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看我如何登上圣教至尊之位，洗掉千年以来，正道把我们视为邪魔外道的评价。圣教创立之初并不是这样的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分派系，杀人，做下无数恶事。”
    碧瑶语气坚定，看着南煜的眼睛，说道:“我指的不是我爹，是我！”
    南煜道:“我很想鼓励你，但是碧瑶，你才多大啊，你的道行……”
    “两卷天书，还有你曾经教我的道法，我有信心！以前我懒得修炼，是以为你会一直在……”碧瑶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想让人服我，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我不怕困难，因为，我有推翻一切重来的勇气！建立一个新的圣教！”
    那几年，碧瑶在南煜的潜移默化之下，看待事物和解决问题的方式更偏向这个把她养大的哥哥，和鬼王乃至整个鬼王宗的人都不一样。
    南煜愕然，碧瑶这意思是魔教只要不服她的，就全杀了？
    南煜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新建一个呢，顶着魔教的烂名声，不如重新开始。”
    碧瑶摇头道:“砸碎之后，在废墟上重建！我要独属于我的圣教！”
    “难啊。不过，你放手去做吧，我会看着你。”南煜不再打击她的上进心，碧瑶能不能成功，都不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碧瑶笑道:“哥，你回去吧。”
    “合欢铃给我。”南煜伸出手。
    碧瑶从腰间解下合欢铃递过去，口中道:“我没有强用它了。”
    “嗯。”南煜悄悄在里面输入灵力，然后把合欢铃还回去。
    自己当女儿养大的妹妹，不护着还怎么办啊。南煜一路走到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南煜对着碧瑶挥挥手，化为星光消失在她眼前。
    碧瑶在原地驻足良久。
    哥哥，那六年里，你教我道法，教我认毒，教我各种各样增长力量的方法，我都记住了。
    只是年少不懂那些的珍贵，想着我们是亲人，你会一直陪着我，我学与不学又有什么用呢。
    碧瑶仰头望着星空，嘴角露出苦涩笑容，可我没想到，你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
    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修炼，没有更快统一圣教，如今追悔莫及。
    这对我来说，才是最严苛的惩罚。
    碧瑶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天书的内容，以及儿时，南煜教授的道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片刻后，碧瑶破空而去。
    次日，宋大仁、南煜、张小凡还有田灵儿四人来到通天峰，落到云海广场。
    广场中央，庞大的蛇骨蜿蜒而上，直插云霄，不少弟子顺着蛇骨往上看，试图找到那个据说被割断又后拼上的蛇头。
    发现大竹峰这四人的到来，人群一阵喧哗议论，那些目光有疑惑和好奇，却很少有恶意。
    长门弟子常箭将四人引到玉清殿，即将进入的时候，南煜按在张小凡的肩上，轻声道:“魔从心中起，保持本心。”
    张小凡重重点头。
    玉清殿内，道玄端坐中央，左右两边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
    各脉首座的弟子站在他们身后，其中有不少熟人，田不易示意宋大仁和田灵儿站过来。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只有一脸平静的南煜和稍稍有些紧张的张小凡二人。
    道玄遵循礼数将天音寺与焚香谷的来人挨个介绍完毕，随后开始审问张小凡为何会天音寺的大梵波若以及烧火棍的来历。
    而南煜，盯着那个据说是焚香谷上官策的人，眼神玩味，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
    那上官策见到南煜的脸亦是不大对头，看他样子，竟然不敢和南煜对视，只是故作镇定看着张小凡。
    张小凡听着掌门的质问，承认自己会大梵波若，坦白烧火棍是由两样东西意外血炼而成。
    棒子是在幽谷捡的，但是关于嗜血珠的来历和大梵波若的真法从何而来，他却一言不发，不肯再说。
    南煜观察着众人的神色，敏锐发现天音寺的普泓和法相的态度不对劲。
    这两个人，不像别的和尚满脸惊怒难抑，反而神色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