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妾面无血色，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南煜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当年我横空出世，一年时间连败天下高手，虽自称水族，但水族没有人认识我。”
    “烛龙弄权，他害怕我是第二个神农，跟他争权夺利。他用爵位笼络我，还把你这个大荒第一美女嫁给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神帝神农氏，来自南海，但家世和师承无迹可寻，因是五德之身，不在五行之中。
    少年时以木剑击杀大荒三大凶兽，二十年间以武会盟，四海臣服，共推他为神帝。
    烛龙一心想等神农仙逝他好坐这个神帝之位，这莫名其妙又出来一个剑神，他岂能甘心。
    “我们在北海偶遇，然后半年时间形影不离，你帮我试酒，试毒，然后……”
    雨师妾笑了，她想起让她动心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掺了百种蛊毒的药，看他着急转圈，感觉这男人有点傻。
    情不自禁的一吻过后，即将再进一步时，她忽然胆怯，没有原因。他很快就发现这一点点的抗拒和不愿，及时停止。
    南煜微笑道:“你想起来了吧，你不愿意。我没自信到让每个女人都喜欢，当然也不会在你有疑虑的时候成就好事。”
    他直接说出原因:“因为你想和古元坎的转世再续前缘，而我不是古元坎。”
    “古元坎的转世是公孙青阳，你遇见的阳极真神公孙婴侯，是他亲哥哥。”
    雨师妾神色茫然，是这样！所以她在毋逢山初遇公孙婴侯的时候会放他一命！若非后来他追到东海，行卑鄙之事，她也不会下杀手。
    “天元逆刃、十二时盘、两仪钟，是练成回光诀的法宝，我在这看到了八百年前发生的一切。”
    “也就是我刚刚给你看到的幻象。”
    “我知道螭羽仙子的遗憾，我想过成全你们……”
    雨师妾忍不住踏前一步，咬牙沉默。
    南煜道:“别急，我还没说完。”
    “不是我有多大度，而是这世界真的有前生今世，我自己不信，但它的确存在。我怕你终有一天会恢复前世的记忆，更怕你遇到古元坎转世……那时候我怎么办？”
    “没有开始过，我能成全你们，劝自己不要贪心，可能会伤心失望，但是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倘若我们彼此倾心，你再来跟我说，你想起了自己的三世情缘，要去寻他，那我……”
    南煜沉默一瞬，道:“会嫉妒。”
    “伤心失望是我一个人的事，无论怎样不开心，哪怕是生无可恋，到最后都会淡忘。”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着想着，就放下了。但嫉妒不一样，嫉妒会让人发疯。”
    雨师妾道:“我没听错的话，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可以，但不能喜欢别人？这是不是有些……”
    自私！
    南煜接话道:“自私么？对啊，就是自私，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避免我做下什么错事，不如不要开始，不要陷入太深，还可及时抽身。”
    雨师妾下意识抚胸，她这一身百毒不侵的体质，那半年中他毫不藏私教自己武功术法，教她该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定海神珠、春秋镜、龙鲸牙骨鞭、海神天鼓、另一个苍龙角……无论是她在他身上学到的还是得到的，都没法让她昧着良心说一句这个男人自私。
    唯一让她接受不了的，就是他还回来的黑玉指环。
    那些看不清的画面，时不时浮现的对话，感同身受的悲伤和哀怨，曾经一度让她迷惘。
    如果那是她前世的记忆作祟，为何后来会出现剑神的脸！
    南煜停顿好一会才继续说:“我从天元逆刃和十二时盘上得到残缺的回光诀心法，然后把残缺的心法补全成新的回光诀。”
    雨师妾心里一惊，回光诀是盘古大神所创，能纵横宇宙，穿梭时空。但想到剑神的强大，好像这也不算什么。
    穿梭时空……难不成他！
    “你没猜错，我为试验回光诀，回到了八百年前，和前世的你相遇。”
    “我和螭羽仙子……”南煜望着雨师妾，询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这话该我问大人，没有准备好的是你吧。”
    “来。”南煜对她招手，从树洞穿过，来到那片空地。
    四周的树木有术法的痕迹，他曾经逗螭羽仙子开心，教过她一式简单的幻术。
    他离开以后，螭羽仙子因何而死，南煜一直不敢来南渊禁地，就是没有勇气再看一次。
    “时光回溯！”
    刹那间景色急剧晃动，周围蒙上一层雾气，雨师妾看着白阿斐的身影出现，他从乾坤袋里抖落出前世的自己。
    但……不对！
    这和刚刚的幻象不一样！
    之前螭羽仙子的一腔痴心都在古元坎身上，她眼中只有古元坎。
    而这次，螭羽仙子行动受制，却只是凝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师妾脑中轰然炸开，仿佛亲身躺在草地上，她在想……想那个人是谁，那个人的名字！
    蓝天，白云，微风。
    为何就是想不起来！她追着古元坎、追着天元逆刃，想知道是什么对她影响如此之深！
    直到白阿斐意欲对螭羽仙子行不轨之事，她用一张太极图轰飞了他。
    雨师妾恍恍惚惚，下意识把自己手中的太极图对着幻象里白阿斐打出去，前方草地掀飞一大块，可是幻象仍然在继续。
    丢失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她想起那个擅闯圣女宫的小贼，后来成为她侍卫的男人。
    想起她们在毋逢山下看蝶恋花，她偷偷瞧他的侧脸，一眼心动。他们说前生今世，说破茧成蝶……
    她忍不住对他表明心意却被他断然拒绝，然后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她越想越想不开，短短一年的时间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
    或许是上天垂怜，他忽然出现，抱着她来到荒山，在那里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雨师妾泪如雨下，那是什么快乐！是补偿吧！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记忆，凭什么要别人来决定她是否忘记！
    我恨你！
    原来那两道鞭痕是她打的！
    螭羽仙子临终前摸到天元逆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怨入骨髓的语气。
    南煜黯然神伤，他们隔着八百年的岁月长河，他无法留在过去，她来不到他的未来。
    八百年前他消去她记忆的那一日，即是他们的永诀。
    雨师妾有螭羽仙子的记忆，可她和螭羽仙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只是一部分不甘心的执念，不是完整的元神。
    幻象消散。
    雨师妾轻声道:“彩蝶双双久徘徊……”
    困扰她多年的东西终于有了答案，那些激烈的情感，是那个爱恨交织的残魂在影响她。
    龙鲸牙骨鞭带着凶狠的气势挥出！
    南煜脸上一疼，抬眼凝视着对面的女人。
    雨师妾还在哭，她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资格抹去她的记忆。”
    “是，我没资格。”南煜没管脸上的伤，平淡回答。
    “为什么？”
    “回光诀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回到八百年前，我一身力量用不出来。”
    “既然无意，最后又何必给她希望！”
    “不能负责，为什么要开始！”
    “以为自己很守礼是吗？保持圣女的处子之身，就可以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雨师妾伸出手臂，露出那颗守宫砂，厉声质问:“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痴恋、心动，从来不是因为凡俗欲望！剑神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南煜蹭掉流到下巴上的血，低声道:“以我的术法，真的消除一个人的记忆，到死她都想不起来。”
    “她能想起来，是我在黑玉指环上做了手脚。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到八百年后，我不想……你和古元坎情定三生。”
    “我要你喜欢我，只喜欢我。你后来想通，不是想通，是因为四年前，我刚好从八百年前回来。”
    “是我强行改变了因果关系。”
    四年前，就是雨师妾被乱梦困扰的时候，也是她在梦里知道太极玄清道心法的时候。
    “所以，你一直把我当成螭羽仙子的替身？”
    南煜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
    “是这样吗？”
    “剑神大人！”
    雨师妾几步来到南煜身前，强迫他看着自己，南煜印象中的大荒第一美女，妖娆绝色，慵懒娇媚，从没见过她这么冰冷的表情。
    “回答！”
    南煜摇头:“不是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她。你有她的记忆，被她的情绪影响，可你就是你，你是雨师妾，不是螭羽仙子。”
    雨师妾仰头看他，怒道:“你知道，你分得清，为何不愿意信我，偏偏去改变什么因果？难道在你心里，所谓的前世情缘就能影响今生的我？”
    她越说越生气，一把将男人推到石壁上:“你以为我就是一个容易变心的人，见到古元坎转世就会不顾一切追他？”
    要真是对古元坎那么放不下，别说和剑神相处半年，就是相处十几年，她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一点，雨师妾明白，南煜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