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丘出来，雨师妾和南煜分别，她要加快统一大荒的步伐。水族大军刚经过大战，还需要休养，她的兽军不需要。
    南煜本想跟她一起，雨师妾拒绝，他们俩凑一块哪还有心思指挥，十天有八天都在厮混。
    遭嫌弃的南煜只能遗憾离去，他来到东海，之前的六族大战，这里散落许多残魂，他将残魂收集好，准备留着填补另一界。
    就在雨师妾驭兽直入中原腹地，南煜在东海收魂的时候，姬远玄带亲信大军暂时在北海休整。
    圣女宫，乌丝兰玛和姬远玄对坐，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如今不复之前的关系，但他们毕竟相处多年，姬远玄对她依旧尊重。
    土族的黄帝之争到现在基本上结束，有应龙这个黄龙真神的支持，还有波母百变莫测的蛊毒，姬远玄麾下已无人可用，他这次来相助水族就是想拼出另一条路。
    姬远玄口才了得，动情诉说，惹得乌丝兰玛心软。若只是保姬远玄一命并不难。他顶着弑父杀兄的恶名，一旦投降波母，会有很多人想杀了他表忠心。
    “罢了，大荒统一势在必行，你再争黄帝之位没有任何意义。”
    姬远玄大喜，乌丝兰玛此言就是承诺会保住他的命，他哽咽着举杯敬道:“多谢娘……玄女娘娘！”
    乌丝兰玛心有触动，他想叫的是娘吧，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当亲生母亲看待。被烛龙残害的人何止一个，土族多少百姓都死在烛龙的阴谋之下。
    他们联盟的初心，就是想除掉烛龙，让两族安治。姬少典仁厚，对烛龙的问责刁难屡屡退让，就是不愿意再起战乱，让无辜百姓死伤。
    她去黑水极渊救黑帝汁光纪，被守卫打伤，由暗流冲到岷江，因此和姬少典结识。养伤的那两个月，她看到姬少典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如果……如果没有剑神的存在，她或许真的能爱上姬少典。
    是不甘心吧，八岁成为傀儡圣女，她对权势的看重比天生有野心的男人还要强，因此骗了姬少典一辈子。
    午夜梦回，她有愧疚和不忍，唯独没有过后悔。乌丝兰玛忽然感觉周身经脉剧痛，神智变得恍惚。
    姬远玄别过头，眼中蓄满泪水。
    乌丝兰玛凝神察看体内，有几百种蛊虫在游走，她微笑道:“好……好儿子……”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已低不可闻。
    “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办法。”姬远玄晃晃悠悠站起来，一只七彩甲虫凌空浮在他掌心。
    通过五族断水这一战，九天玄女深受水族爱戴，只要是她下达的命令，哪怕再不合理长老会都会听从。
    把这只九冥尸虫种进她体内，控制她发兵土族，杀了作乱的汁玄青母子，姬远玄才觉解恨！
    乌丝兰玛本不会这么没有警惕性，但是对姬远玄，她想过二人会关系疏远，唯独想不到他会给自己下蛊。
    一步，两步，三步……
    姬远玄停住脚步，手指飞弹，九冥尸虫对着乌丝兰玛飞去。下一刻，他瞪大眼睛，因为那里水波纹晃动，空无一人！
    危险！姬远玄用炼神鼎护住全身，但是晚了，一条紫甲巨蟒从他后背穿裂心脏，狰狞的蛇头撞飞炼神鼎！
    姬远玄倒飞出去，胸口血流不止，他半支起身子凝神看去。
    “巴蛇……”这是巴国的镇国之蛇，与无晵蛇姥的朱卷神蛇同为三大神蛇之一。
    紫甲巨蟒化为冰蚕耀光绫飞到乌丝兰玛手上，她背靠着圣女宫的梁柱不停咳血。
    “这是什么术法……”姬远玄不甘心发问，他知道水族的水遁术就是九天玄女自创的，所以一直很小心，没料想还是功亏一篑。
    “水傀儡。”
    “呵呵，哈哈哈哈！”姬远玄放声大笑，将这些年的愤恨化为质问怒吼道:“为什么！你不是我娘！我叫了你二十几年的娘！！！”
    “凭什么……你不是我亲娘啊……”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
    姬远玄的眼神，八分怨恨，两分委屈，那两行泪定格在他脸上，就此气绝。
    为什么？是命运使然还是身不由己，也许两者都有。乌丝兰玛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男人疑惑不解的目光。
    “大人……”
    南煜瞅瞅已死的姬远玄，和快死的乌丝兰玛，暗自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东海收魂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留在乌丝兰玛身上的护命术法激活了。因为上个世界有萧晚晴被雷明珠抓走的先例在，他对这方面特别注意。
    无论感情深不深，以他现在的力量如果还让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丢命，那就纯属是他无能，窝囊废。
    “不是告诉你对他留点心眼了嘛，还能给自己搞成这样，我要是不来，你就真死了。”
    南煜把乌丝兰玛身上蛊解掉，姬远玄真没留情，三百多种混合蛊。亏了是南煜，换成别人认都未必能认全。
    他手上拿着冰蚕耀光绫，旁边放着炼神鼎和辟毒珠，还有那把土族的神器钧天剑。
    南煜搜完姬远玄的残魂，方知他这些日子已被波母逼到绝路，无论是去东海相助水族还是试图控制乌丝兰玛，皆是最后一搏。
    成功就能杀了土族的叛逆公孙母子，不成也是个解脱，对姬远玄来说都不算坏事。
    南煜离开圣女宫，来到姬远玄停驻土族大军的地方，武罗仙子看见他，神色惊恐，脸色苍白，请他进去说话。
    “黑帝陛下，土族这数万大军无条件依附水族，只要留他们一命。”
    南煜道:“你知道我会来？”
    武罗仙子摇头道:“二公子留下遗言，只要回来的不是他，无论来人是谁，都让我请降。”
    “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失败就回不来啊，即便不是亲母子，乌丝兰玛也为他筹谋多年。”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弑父杀兄也不能说？”南煜在姬远玄的元神看到了真相，姬少典以土孕大法传姬远玄和冰夷真气，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乌丝兰玛不是姬远玄的生母，可姬少典却是他的生父，见生父将死，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指使蚩尤杀姬少典。
    若非后来在蟠桃会接二连三的变故打他个措手不及，姬远玄原想以此事故作大度原谅蚩尤，换取拓跋野和蚩尤的感激与他们结成同盟。
    应龙突然反水，姬远玄不得不顶着那个弑父杀兄的名头和拓跋野争黄帝之位。
    武罗仙子恨恨道:“二公子只是命不好！他心怀大志，岂是那些凡俗庸碌之人能够理解！”
    “只要他成功，谁还会记得他做过什么！人们只会知道他是千秋万代唯一的黄帝！”
    “可是……宏图霸业一场空！”武罗仙子似是在为姬远玄可惜，她被他的气度折服，甘愿追随他，至死不悔！
    武罗仙子翻手将豹神刺扎进自己胸膛，她最后望着虚空中，脸色嫣红，痴痴道:“此身陪君渡黄泉，等等我……”
    南煜看着武罗仙子的尸体，想起灵山上她和雨师妾大打出手的画面，他们调侃她是瞎眼圣女。
    人不会一直眼瞎，南煜决定把她和姬远玄合葬，什么雄图霸业，死后仍然是白骨一堆。
    南煜让长老会接手土族这些大军，再回到圣女宫的时候，乌丝兰玛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榻边上，本想批评她不知自保，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二十多年的母子，其中的纠葛岂是短时间能分辨清楚的。
    “你身上的蛊毒我都解了，用两伤法术带来的伤已无大碍。姬远玄死，武罗仙子殉情自杀，他们带来的大军彻底并入水族。”
    正事说完，南煜就打算走了，他道:“你休息吧。”
    不料乌丝兰玛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她不说话，就那么眼含柔情凝视着他。
    南煜重新坐下，说道:“炼神鼎你留着，还有辟毒珠和钧天剑，自用还是赏下属你自己决定。”
    他还是没忍住，批评道:“知道姬远玄连生父和兄长都能下去手，你跟他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就不知道防着点？”
    “这是我赶上了，要是没赶上，你……”南煜顿住，因为乌丝兰玛突然抱住他，眼泪滚滚落下。
    南煜语气别扭:“你不是要成为永世流传的九天玄女么，哪有动不动就哭的。”
    “这是喜悦的眼泪！”
    “这些年回想往事，我无数次后悔，为何不抓住那个过时不候机会，让大人帮忙杀了烛龙。”
    “后来又后悔，在地丘阳极宫，为什么故意用那句话激怒你，从那以后，我经常害怕……会死在你手上。”
    “我心里又有一点自豪，我骗自己说，我喜欢你，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但那不是欺骗，我真的……很喜欢。”
    南煜诧异道:“这是我一直没弄清楚的事，你喜欢我什么？我那么对你，只要是个正常女人都会恨之入骨吧！”
    乌丝兰玛泪眼朦胧，笑道:“我参与围攻青帝灵感仰，他向汁光纪复仇，向姬少典复仇。可是蟠桃会上，他跟我说，我找了一个好男人。”
    “那样的生死大仇，你付出了什么让他放过我？表面上对我凶，但是昆仑雪崩，真的不是因为你在替我鸣不平？”
    “你和科汗淮兄弟相称，以你护短的性格，知道我联合汁光纪把他封印成窫窳，怎会问都不问一句？”
    南煜深呼吸，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这些问题，要说他不是顾念乌丝兰玛，他自己都不信。
    “还有这次，你及时出现救我，不是巧合吧！”
    “你话太多了。”南煜皱眉起身，乌丝兰玛用力把他拽倒，柔声道:“你答应过，只要不背叛，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乌丝兰玛脱掉身上的黑袍，低声道:“缺些颜色，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