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复一边躲避长剑一边急道:“原来尊下便是陆小姐,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早知是你的话,我便早与你实话实说啦!”
陆宁手中长剑缓缓收起,说道:“怎么?我要不是陆宁,你便不与我说实话啦?”
樊复见她收起剑,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却反而结巴道:“不不……在下是说……我……
“我听闻陆小姐在帮里可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早知道陆小姐你在此处……我早就与你说了……便……便可省去不少麻烦……”
陆宁冷哼一声,说道:“我在帮里通情达理?我怎不知?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心我再抽剑刺你!”
樊复急得丑脸发了红,忙道:“是是!我……我在天门派中只因多年未能晋升长老,心生不忿,是以叛了……
“但我听师兄弟们说,明夷帮中甚为赏罚分明,可让有能者得其位,便与同道一同来了此处。
“但却未料,我来此一年有余,仍然只是个普通狱卒,毫无前途可言,我……我这才想叛出这个帮派,再次远走高飞了!”
他身后一弟子忽斥道:“休得胡说!你无非就是武功好点儿,除此之外,你这人胸无点墨,毫无建树,又如何能让你晋升?”
樊复朝他咒骂了两声,续道:“在下入这明夷帮,实在是听信了谗言,这有能者得其位是假,就连医治狂阳也是假的!
“这狂阳非但治不好……还……还不如肖神医的易阳丸好使,可为何还有恁多人上当受骗来了此处?
“陆小姐,你看好了,这便是我要叛逃之因,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陆宁怒斥道:“你好说歹说也是个叛徒,我今日不能饶你!”说罢,又要抽出长剑。
此时忽听肖代秋喝止道:“陆小姐且慢!”
他跃向前来,冷眼瞧着金琨身后的樊复,说道:“你说,究竟有多少人说本帮医治狂阳是假的?又有多少人嫌弃本帮的医治之法?”
樊复两眼眨了数眨,依旧不肯从金琨身后出来,忙道:“这人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之在下身边的狂阳患者可真是怨声载道!”
肖代秋又问:“是以你便觉得本帮的医治之法是骗人的?”
樊复朗道:“可不是!我泡了那玉弓潭之后,也不见有甚效果,还整日里感觉身上寒冷无比,定是落下了病根!”
四名弟子见肖代秋在此,早向他行过一礼,此时一弟子忽地斥道:“本帮究竟骗你什么了?可让你赔了半分银子?”
另一弟子更是怒道:“你满嘴胡诌,你什么时候泡了玉弓潭,我们怎么不知?”
陆宁听这二人的言语,立向肖代秋道:“肖大夫,这人嘴里没有真话,你莫被他骗了!”
樊复大惊失色,口中喃喃道:“你……你便是肖大夫!”
肖代秋面无晴雨,说道:“你既然泡过玉弓潭,又怎会认我不出?你根本就没有身患狂阳,你老实回答,是也不是?”
樊复惊惧未定,直抓耳挠腮,最后才面露难色道:“我……我的确是未患狂阳……”
以肖代秋的医术而言,他只须在每人脸上望上一眼,便能得知此人有病没病。
樊复此人抹黑化炽社在先,使得肖代秋早已攥紧了拳头,他只待樊复当众说他患了狂阳,定要一拳将他废了。
但樊复这人毕竟是精明有余,见青囊三肖在此,心知定要有所收敛,不可再胡言乱语,这才免了肖代秋的一拳之击。
但此时金琨也是着怒不已,他伸手将樊复提将起来,掷向肖代秋跟前。
喝道:“你接连诋毁明夷帮和化炽社的声誉,只是为了叛逃而已?”
樊复此时被众人环伺,哪还有逃生之望?
他早已是百念皆灰,忽地啜泣道:“我……我本也不想说咱们化炽社的不是……只是,只是……只是……”
陆宁见他支吾其言,好半晌都说不下去,冷哼道:“只是什么?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叫我们抓住了把柄!”
樊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续道:“只是……只是许多病人也确实是心灰意冷啦……他们眼睁睁地见到发病患者越来越多,
“眼睁睁地看着霁云盟如此对待自己……但他们从未甘心过,好不容易从霁云盟里叛了出来,又发现这口寒潭虽能治病,
“却远不如易阳丸好使……而如今病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十余日都轮不着在寒潭泡上一回,只得眼睁睁地望着狂阳发作,痛不欲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最后直尖着嗓子叫道:“这些病人心有不甘……他们,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无论跑至何处,都摆脱不了这狂阳之苦,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你们瞧瞧!一旦得了这狂阳,可还有拨云见日之时吗?”
他此番话说完,这座凉亭旁尽管有近十人在此,也是好半晌都悄无声息,鸦雀无闻。
直至肖代秋大叹了一声,他摆手道:“将此人放了吧。”
众人均是一凛,陆宁急忙叫道:“肖大夫怎可轻易饶过了这叛徒?”
肖代秋此时已是心灰意懒,续道:“再强留他也着实没了意义,不如留个活口,也算是替祖上积了德。”
陆宁心中太过不忿,依旧道:“此人若走出了本帮,指不定又在外头嚼咱们舌根,可不能将他放走!”
此时却听金琨道了一声:“留他一人容易,可实在压不下这些病人的苦痛……”
陆宁实不敢信金琨竟会替他说话,忙问:“你何以如此说?”
而弈先生也摇着折扇款款走来,缓缓说道:“就依肖大夫所言,将他放了吧,若有差池,这份罪责便由鄙人担着。”
那四名全缺堂弟子均是面面相觑,眼睁睁地望着樊复顺着西侧竹林逃出了此地。
这几人均想,肖大夫既是为疗堂堂主,他若有意放他走,也就不便再多追究,这四人也只好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