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谦抬头，循声看去。
    站在他们桌子旁边过道上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脸上挂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只是那嘴角，却是给人一种看上去很不舒服的，似笑非笑的感觉。
    孙北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毛斌，你说这话，自己不脸红吗？你在学术会议上演讲的那篇论文，真的是你自己写的吗？”孙北康的手，死死的抓着筷子，额头上更是青筋鼓起，脸色难看至极。
    那个叫毛斌的中年人得意的笑了起来。
    “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啊，怎么？孙副主任觉得不是？”毛斌阴阳怪气的道，“哦，我知道了，孙副主任，你肯定觉的那篇学术论文不是我写的！”
    “因为你准备提交这次学术会议的论文，可是跟我的那篇，重合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呢！”
    毛斌脸上堆着笑，继续道，“为此，你还被举办方警告，三年之内，不得再次出席此列学术活动，哈哈哈！”
    孙北康整个人都要气炸了，眼睛里面几乎能够喷出火来。
    可他却仍旧死死的忍着，牙齿都要咬碎了。
    旁边的郑谦眉头一皱起来。
    “老孙，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毛斌见孙北康被气得不行，仍旧死死的忍着，也觉得没意思，哼着小曲，直接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玩意，竟然敢碰瓷我的论文，一个破副主任而已，垃圾！”
    孙北康看了一眼郑谦，摇了摇头，“算了，郑谦，我没事儿，我们继续喝酒吧！”
    在孙北康看来，郑谦之所以会从泾江县卫生局局长干的好好的，结果还没多久，就被调到了海明市。
    肯定是因为郑谦得罪了泾江县县委书记白志远所致的。
    而这种情况下，郑谦想要升迁，无疑是痴人说梦。
    能够保住正科的位置，不被贬就算不错了。
    而且。
    孙北康当初听说郑谦被调走后，也打听过，知道郑谦已经调离了卫生系统。
    这无疑是更加坐实了孙北康的猜测。
    郑谦本身医术高明，身在卫生系统，才能够更好的发挥其本领。
    现在都被调离了卫生系统，还能是高升吗？
    必定不能啊！
    所以。
    孙北康也不想给郑谦增添烦恼，自己的事儿，就自己解决好了！
    说着。
    孙北康抓起一瓶酒，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又给郑谦倒了一杯。
    “来，郑谦，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孙北康说完，就一仰脖子，一杯白酒下肚。
    孙北康一抹嘴，抓起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郑谦，我们太久没见了，我今天太开心了，我再来一杯！”
    孙北康眼眶有些泛红，一仰头，又是一杯下了肚。
    因为没吃菜，而且，孙北康喝酒太急了，很快他的脸就红了。
    孙北康放下酒杯，继续给自己倒第三杯。
    却被郑谦拦住了。
    他看得出来，孙北康肯定是遇到事儿了。
    “老孙，别喝了！”郑谦按住孙北康，“说说，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
    孙北康咧嘴一笑，“来，郑谦，我们继续喝！”
    “老孙，你要还真把我当朋友，那你就说出来！”郑谦沉声道，“光这么闷头喝，把自己给灌醉了，算什么？”
    孙北康看着郑谦的眼睛，眼眶逐渐泛红。
    紧接着，孙北康趴在桌子上，极力的忍住自己的声音，哭了起来。
    “郑谦，是我没用啊！”孙北康道，“方妍都已经怀孕了，我们打算今年五一就结婚，可我……可我马上连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郑谦也见过方妍。
    之前在南云市的时候，方妍的母亲范秋红在夜市街买卤菜，和别人起了冲突，最后卤菜摊都被城管给收走了。
    最后是郑谦帮忙，才把摊子给要了回来。
    而且。
    孙北康之所以能够从一个普通的主治，成功到副主任，这也是沾了郑谦的光。
    郑谦给孙北康的酒杯倒了小半杯，“没事，你说，我听着！”
    孙北康看着那半杯酒，迟疑了一下，道，“早在三个月前，我们市医院就接到了海西省消化协会发来的邀请函，即将举行一个关于消化的学术会议！”
    “这个会议，对于业内消化科而言，十分的重要，当时市医院的领导，就找到我，说让我作为代表去海明市参加这次的学术会议！”
    “而当时，我手头上正好有一篇消化科相关的论文，讲述的是我在消化科工作多年发现的幽门螺杆菌和胃癌之间的一些关联！”
    说到这里，孙北康顿了顿，“可就在昨天，学术会议开始之后，我把我准备的论文提交给消化协会的理事审查，可结果，他们却说我的论文涉嫌抄袭，和此次学术会议的另外一篇论文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郑谦看了看原本毛斌离开的方向。
    “而那篇论文，就是那毛斌的？”
    孙北康有些颓然的点头，“是！”
    “那你的论文，怎么会……”郑谦问道。
    孙北康道，“毛斌跟我很早就认识了，当时我去海明市医院进修，他跟我是同一批的！”
    “后来进修没多久，他就留在了海明市医院成了消化科副主任，而我则是留在了南云市医院，这么多年，我们虽然没有怎么见面，但平时也有不少的联系！”
    “特别是一些病例分享，在我的心底，我已经把他当成了同事和朋友，所以，我之前在写那篇幽门螺杆菌跟胃癌之间的联系的论文的时候，也没有隐瞒毛斌，甚至多次跟他讨论病例！”
    “可谁知道，他竟然如此无耻，把我的那些东西，提前写成了论文，提交了上去！”
    郑谦道，“老孙，你可以把你跟毛斌的聊天记录提交上去，作为证明啊！”
    孙北康苦笑一声，“没用的，毛斌在海明市医院的关系很深，不然以他的水平，不可能那么早就成了消化科副主任！”
    “我听说，海明市医院的领导，有毛斌的亲戚，甚至海明市卫生局的领导，也跟毛斌的关系相熟，而这次消化协会的主持学术会议的领导，其中也有就海明市卫生局的领导，以及业内的一些大佬！”
    “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偏向了毛斌，最后判定我为抄袭，把我从学术会议的会场给赶出来了，还说，等这次的学术会议结束，他们就会将这件事儿通知南云市医院那边！”
    “到时候，医院知道后，肯定会以我抹黑了医院形象为名，把我开除，眼下，方妍怀孕，我还打算跟她结婚好好过日子，可谁知道……”
    孙北康的语气中，充满了苦涩。
    最后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而郑谦却没有喝他面前的那杯酒。
    他直接起身，伸手拍了拍孙北康的肩头。
    “老孙，你放心吧，这件事儿，我替你讨回公道！”
    郑谦扔下一句，就已经抬脚，朝着不远处，正跟朋友一起喝酒的毛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