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剪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对,就是打井!”
随后站起来说道“我们马家庄分到的都是下等田,离最近的河流都有三四里远,而且还隔着山,汾河离我们就更远了。
田地灌溉,全看老天爷的脸色,风调雨顺的年份还好,可到了干旱的年份,我们马家庄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马三爷和福伯都认可地点头,他们都活了几十年,知道王剪说的其实就是事实,可又能怎样呢?
马家庄过的是一年比一年穷,有多少男子被迫参军打仗,最后马革裹尸!
村里几个大字辈的大龄青年都还单着,马家庄太穷了,有谁会把女儿嫁过来?
“这几天上游被其他县的人挖了几条沟渠,现在水量也少了很多。”福伯说话间满是皱纹露出了几分愤怒。
王剪听完福伯的话,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要多想出路、自力更生、人定胜天!”
“人怎么能胜天?”
“傻孩子,人哪能跟老天斗。”
村长马三爷和福伯脸色一变,无可奈何地低声叹气。
王剪也没吊大家的胃口,很快把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
“马家庄四周围山,整个地势都偏低,我敢保证,藏在庄稼地下的水绝对多,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以往我们都是去河里挑水回来灌溉,花费的时间精力太大,而且一天也挑不了多少水。”
王剪把问题抛出来后,除了二蛋和幺蛋仍在埋头苦吃,其他人都停下筷子,抬起头认真听。
说着说着,王剪走到院子上拿着一根棍子把马家庄的庄稼地和四周的山画出来,随后看着他们说。
“马家庄有田地百来亩,分布在四周的山脚下,只要我们在几处中心枢纽处打下10口井,那么所有的庄稼地都能照顾到。”
说完后走回饭桌上坐下,看着马三爷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水井位置会占用村民们的地,还需要村长提前做好村民们的工作。”
听完王剪的话后,村长皱着眉头“混小子,水井占用田地这个好处理,可是挖一口井可不容易啊!没有十来天根本挖不出来,还容易坍塌。”
马三爷的担忧不无道理。
打井的难度太大了,还容易坍塌出事,整个龙门县,也就那几个望族和官府有水井。
马三爷接着说道“而且大勇他们几个年轻人去县里投军了,要是报名成功的话,明天就得开始留在县里训练。”
“想退出来也只能等4天的初训结束后,少了他们,打井我们能做得来吗?”
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剩下的老人小孩可干不成啊!
王剪自然是知道当下的情况,所以今天才会花重金打造挖井的工具.
他自信说道“没问题,我这边有挖井的新工具,只要大家配合,一天就可以打几口井!”
“一天打几口井!”几人异口同声惊讶道,语气里满是不相信的样子。
众人的兴趣一下被勾起来,纷纷把问题抛出来,王剪也都一一解答。
半刻,两位老人对王剪要做打井的活,举双手赞成。
饭菜才吃一半,马三爷和福伯已经没有吃的心思,他们一刻也坐不住,不管王剪怎么劝都没用,
两位差不多半百老人,黝黑的脸上挂着喜悦离开。
趁着大家还未睡,他们一家一家地敲门,把打井的事通知下去。
饭后,王剪对韩雪莲说。
“莲姐,打井的事你不用参加,我有别的事需要你帮忙。”
整个马家庄,识字的就三人。
王剪,马成才,最后一个就是韩雪莲。
韩雪莲笑的眼睛眯成月牙状,轻声说道“要我做啥,你就直说吧。”
“粮食我今天买了整整2000斤,加上存粮和地里能收成的一些粮食,我想村里个把月应该是不缺粮的了。”
听到王剪买了2000斤粮食这句话,韩雪莲惊讶地张大嘴巴。
王剪给她一番解释,她才释然,按照现在的粮价,2000斤陈粮最少都要3贯,没想到小色痞运气这么好,随便一句话让大人物高看。
“大家出去打井,幺蛋无人照看,小鸡和番薯也需要你费心。”
大家都出去忙,幺蛋性子野,没人看着怕他满山跑。
“你放心吧,幺蛋和家里的事物,我会照顾好的。”韩雪莲像一个贤内助,回答的话让人很安心。
韩雪莲准备从王剪的房间穿回家,走到门前顿了一下,背着身子小声问道。
“出这么多钱帮村里打井,值得吗?”
王剪语气坚定地说“值得,马家庄是我王剪的根。”
...
马家庄西北角的一处泥房里,蜡烛燃烧出微弱的烛光。
一个十六七岁的消瘦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竹简,上面记录着儒家经典。
“成才早点睡吧,白天你不曾踏出家门,久坐对身体有碍,况且州试还有几个月,也不急于一时。”
一个看起来40来岁,实际年龄才30岁的妇女把一碗水放到木桌上,轻声说道。
少年没有理会妇人的话,只是眉角微微皱了一下。
妇人看少年不说话,借着微弱的烛光缝补衣服,嘴角动了几次,看到儿子入定般看着竹筒,欲言又止。
“哎~”
夫人叹了口气,停下针线活语气带着几分悲苦。
“成才,咱家的庄稼快死光了,娘亲一个人挑水也挑不过来。”
“方才村长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王剪明天下午带村里人打井,你也来帮把手吧。”
少年这才转过头,嘲讽着说“娘亲,我看你明天也不用去打那胡扯的井,王剪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妇人双手枕在膝盖上,认真打量少年“成才,你平日不是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吗?娘发现王剪自从晕倒醒来,脑子都灵光了。”
“娘亲,王剪可是我们读书人的败类,你可曾听过他做的歪诗?”少年带着几分怒气看着自己的娘亲。
妇人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认真想了一下语气平缓地说“成才,毕竟王剪花了大价钱打造打铁的工具,我们也是受惠的人。”
“已经旱了好几个月,不试试又怎知道行不行?”
听到妇人的话,少年啪地一下仍下竹筒,转头愤怒道。
“娘亲,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我早就跟你说不要那几亩贫瘠的地了,待孩儿金榜题名时,荣华富贵享你享都享不完!”
妇人的手微微一颤,耸着眼小声说“高中和种田不耽误,粮食是活着的根呐...”
“昨天他们打的野猪,听说卖了5两银子,回来的时候拉了整整一车粮食,还买了20只鸡仔。”
紧接着带着几分羡慕说道“今年都不愁吃了。”
少年听到这话,脸色憋的通红,啪地一下用力打在桌子上,语气急促道“娘亲!”
“你看那王剪都干些什么事,一个大男人还亲自进厨房,连圣贤君子远庖厨的话都丢在脑后,他枉为读书人!”
“况且我们一直给粮食支助他们王家,现在他们买了粮食也不见分我们一些。”
“典型的白眼狼。”
妇人嘴角微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白天她听到村里的人说起,王家的败家子打了一头大野猪,拿去县里卖钱了。
一想到读书读到木讷的儿子,内心就是一阵苦楚。
她的丈夫老早就走了,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为了不让孩子像她一样过着贫穷的生活,她东借西凑硬是把马成才送去乡贡读书。
只是考了两年,都落榜了。
穷苦人考取功名的路,何其难啊!
少年看到娘亲日渐佝偻的背影,目光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翻烂的竹筒。
呆呆地坐着不动,任由烛光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