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六月?”李世民疑惑地问道。
李绩作为并州都督,与东突厥接壤,对那边的情况了解的比较清楚。
“每到八月,等我大唐粮食收成好后,东突厥就会集结大军南下抢粮,这个时候他们随时处于战斗状态。”
“我军虽然粮草备齐,可突厥也整装待发,正面短兵相接的血战,将士的伤亡恐怕大大增加。”
听到李绩的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大家再度把目光看向王剪。
“李将军说的对,我认为六月中旬出兵,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王剪点了点头。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突厥时常南下打秋风,对大唐的粮食收成的时令,最了解不过。”
“他们知道六月份,大唐上下都忙着收粮食,这段时间并不会动兵。”
“因此,这个时间也是东突厥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如果我们出几支精骑闪击东突厥,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大势已去。”
李靖频频点头,王剪的一番见解,和他心中所想一致。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王剪在军政方面均有天赋。
可惜已经拜房玄龄为师了,不然说什么也要收下这个弟子。
“说的倒是轻巧,却根本不切实际!”
“六月中旬出征,粮草从何而来?”
侯君集冷声说道。
大军集结很简单,半天功夫便够了,可粮草的筹备,是长途行军中最困难的。
侯君集的一番话,让众人再次心生疑虑。
对啊!
粮草是阻碍大唐用兵的最大障碍,没有粮草,战士们实力再强,也没法和身强体壮的东突厥战斗。
王剪摇着头,沉声说道。
“部分地区的冬小麦,最早一批5月初就可以收成,南方稻谷六月初就可收成。”
“据各地屯田司传回来的信息,今年大唐各地风调雨顺,加上有沤肥之法,定然是个丰收年。”
“以州府为单位,分任务向就近的军营运送粮草,大军的给养完全不是问题。”
“任务完不成,该州自刺史到下面的县令,在年终考核的时候减分。”
“如果因粮草收成以及运输不及时,从而导致作战失败,刺史杀头,县令贬官!”
王剪缓了一下,接着说道。
“有惩也有奖,如果在筹粮中表现突出,朝廷也不能吝啬对他们的奖赏。”
各州县的官员作为征税的直接部门,粮食赋税的收取速度,由他们掌控。
只要朝廷跟各州县官员明确奖惩,以及确定粮食筹措的合理方案以后,那帮人做事就有动力了,他们会自己想办法完成任务。
王剪的一番话,让在座的大佬都吃了一惊。
此子看着年轻,心肠也太特么毒了,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损招。
如果被下面州县的人知道,这个提议是王剪提出来的,说不定弹劾他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瞬间把陛下的案几推满。
“陛下,我认为最佳的作战时间,跟王县侯所说的一样,也是六月中旬!”李靖终于出声了。
李靖作为本次作战的主官,不仅对作战部署研究透彻,就连天气时令和后勤等也作了相应的研究。
和王剪的建议不同,李靖的话非常具有参考性。
“段伦,按照王爱卿所说的,六月中旬能给六路大军凑齐粮草吗?”李世民脸色严肃地说道。
“这...”段伦犹豫了。
他心里没有底,如果把这件事答应下来,后续粮草收不上来,陛下也是找他的麻烦。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随即把目光往前移“辅机、玄龄、魏征,说说你们的看法。”
杜如晦不在了,现在能依仗的,也就这几位智囊了。
“陛下,臣以为八月出兵较为稳妥,等粮食都成熟以后,粮食的筹措压力才不会大。”
“如果只逮着少数几个地方征粮,下层官员和百姓定生怨气,重则引起内乱。”
长孙无忌冷着脸,率先站起来说话。
旱灾的时候他主持的开仓放粮,知道各地的百姓有多缺粮,不少百姓靠借钱和借粮过日子。
今年即便粮食丰收,老百姓把去年欠的账一还,再把今年的赋税一交,到最后也剩不了多少粮食。
如果朝廷只会一味地给下层官员压力,下面的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必定会带着情绪欺压百姓。
到时候百姓不堪重负,必定民怨四起,反而会造成动乱。
“臣也认为八月出兵好,不应操之过急。”魏征的出发点,还是考虑民生为上。
其余几个尚书纷纷站出来应和。
对几个尚书来说,军功都是武将拿的,只要不是因为后勤问题而被担责,他们压根不考虑将士的伤亡。
“粮食征收,除了收取田税,也可采用其他方式。”
“朝廷可以花钱购买一部分粮食,花钱买粮,百姓、商贾和世家不会不乐意吧?。”
王剪摇着头,这帮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免费征收田税上。
又想打胜仗,又不想付出代价,只想白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朝廷一分钱不出,只是单纯地征收农税,别说百姓了,就连当地的商贾世家都不一定顶得住。
“呵呵,说的轻巧,如果国库空虚,朝廷买粮的钱又从哪里来?”长孙无忌瞥了王剪一眼,耻笑着说道。
侯君集紧跟其后,他用一副说教的语气说道。
“朝廷购买粮食,就按八万大军,准备三个月的军粮来计算,最少需要十万石粮食。”
“加上路上损耗的,各地最少要筹措15万石粮食才行。”
“粮价按照现在的官价算,一斗米5文,15万石粮食需要七万五千多贯。”
“这还没算上运送粮草的徭役和车马的费用,所有加起来恐怕不止十万贯!”
这老小子偷学算术,竟然被他口算出粮草所需的价格。
“朝廷现在连10万贯都拿不出来?”王剪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据他所了解的,不少县令都能贪墨数万贯,随便抄一个贪官的家,缴获十余万贯轻轻松松吧。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年国库能发出俸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长孙无忌摇着头说道。
大唐现在不仅国库空虚,几处大粮仓也是空空如也,大家都等今年的田祱过日子。
王剪看了皱紧眉头的李世民一眼,心里想道,当皇帝也不容易啊。
臣子富的流油,而国库却穷的叮当响。
“连续两年天灾,朝臣和世家各捐了不少粮食,如果因为战争而征粮,恐怕阻力会很大。”魏征站出来补充。
他这是给王剪解释,朝廷现在困难到啥地步,让王剪在回答的时候不会句句被怼。
“难怪长孙皇后不反对自己带李承乾搞钱,穷成这个逼样,还谈啥与民争利。”王剪在心底腹诽起来。
随着王剪的沉默,殿内也一下安静下来。
长孙无忌和侯君集对视一眼,默契地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
“还有一个办法。”王剪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