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邸。
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后将军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等人齐聚。
“天子有什么举动?”
闻言,袁术回道:“昨日朝会结束,先是召见了闵贡,后来又召见了刘璋。
安排小黄门出门,去世祖庙和高庙去祭祀祖宗,把何进和何苗的家人,全部接入了北宫。
他自己却是睡到了夜间方才起身,便令人做了食点去宫中各门去抚慰卫士。”
袁基点了点头:“之前都说天子轻佻怯懦,今日一观,却是聪颖异常,知道邀买人心。”
说着还看了袁绍一眼,目露笑意:“都邀买到我们袁家人身上了。”
袁绍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袁术接着道:”今日朝会结束,天子带着黄门侍郎到尚书台、御史台等地转了一圈。
随后,去兰台看书听史。
对了,他把一名侍御史提拔为了黄门侍郎。”
“侍御史,田丰?”
袁隗忽然问道。
“正是。”
袁基回道,他不太清楚袁隗怎么忽然对这个有了点兴趣。
袁隗接着问道:“崔烈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闻言,袁绍回答:“据城门校尉伍琼所说,昨日崔太尉曾出城前往七里润大营,行踪不定。
随后,崔太尉又去拜访了司隶校尉曹操和河南尹王允。”
袁隗转头看向袁绍。
袁绍急忙躬身:“绍已问过曹孟德和王子师,都言说崔太尉只闲聊过往,和天子聪颖仁德,大赦天下宽宥党人,并未说其他。”
袁隗的眉头皱起,道:“安平崔家可是冀州第一望族,经学世家,崔烈在幽州也有极大名望。
这北军和西园军中,定有他的门生故吏,汝等且不可小视之。”
袁绍疑惑道:“崔氏不是与我们交好么?”
“交好?主要是利益。
刘氏天子凉薄,天下士人只能结网以守。
如今我等大权在握,他岂会甘心屈居。
不说他们,就如我妹夫杨彪,先给了他一个卫尉,并许诺三公,他也未必满意。”
袁术叫道:“这还不满意,不满意直接罢黜了。
现在政权在我袁家手中,军权也在我袁家手中,谁敢造次。”
“嗯。”
袁隗咳嗽一声,袁术下意识的缩起了脑袋。
“在我们袁家手中?公路,你以虎贲中郎将,已假光禄勋之职,如今那桓典还听从你令么?
你要诛杀宦官,那便听。
你现在要做其他事,他是否会言听计从?
你们三个切记,天下士人愿意汇聚在我们袁家人周围,那是因为有宦官在。
如今宦官诛杀尽绝,还愿意听从我们之令,还有多少人?
你们可以以出格之事试探,以揪出异己,提拔真正的亲信。”
袁基等人急忙躬身:“谨唯叔父之令是从。”
袁绍又道:“叔父,既然如此,则不得不防。
卫尉掌宫中卫士,弘农杨家又一向与龙亢桓家交好。”
袁隗点点头:“你看的远些,比公路强的多!
孝灵皇帝是一个极其聪颖且执拗的人,他对制衡之道,亦是相当精通。
所以,卫尉一职才会落入益州士族赵家人的手中。
其中卫士,以益州人和叟兵居多。
我让杨彪做卫尉,正是要他打击异己,安插亲信,进而得罪赵家。
等两方闹的不可开交,我们再出手,以周忠担任卫尉,安抚杨家和赵家。”
“叔父深谋远虑,我等不及也。”
“不要浪费时间吹嘘上,现阶段,公路,你一定要加紧掌握光禄勋的权责。
尽快把羽林骑纳入掌控中,桓典若不听你号令,便交好其下羽林监。“
“唯!”
“嗯,若不是现在我们袁家太盛,唯恐引起其他世家群起而攻,我早提拔你做光禄勋了。“
“唯!”
“绍儿,你是我最好看的后辈,这些年做的出乎叔父的预料。
接下来你要做的,是笼络好那些军头,彻底掌控军权,记住,你只要军权,不要再要虚名!“
闻言,袁绍有些迟疑,但还是拱手道:”谨唯。“
袁隗又叮嘱了一些事情,最后道:”你们且记住了,我们袁家已经到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地步。
行差踏错一步,必将是万丈深渊。
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要如履薄冰,必须要一心。
为了整个袁家的利益,我不介意牺牲一些人。
而你们每个人,包括我,都要做好为袁家牺牲的准备!”
“谨唯!”
三人应命。
......
不多时,三人走出府门。
袁术道:“叔父这个人,就是太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难怪外面很多人说他尸位素餐。
按我说,现在就应该杀伐果断,不听话的,直接安排董卓把他们杀掉!
然后我们杀掉董卓不就好了!
嘿,若是亲父还在,哪里需要如此。”
“放肆!”
袁绍冷哼一声,“叔父深谋远虑,知藏光养晦之道,若是如你这般,早被孝灵皇帝把我们族诛了。”
“绍兄说的是,是术狂浪了。”袁术讪讪的低下头,眼中凶光一闪即逝。
袁基风轻云淡道:“叔父说了,我们要一心。
现在族长是他,那我们就要听他的,如此才是一心。”
袁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原本我们这一脉才是宗家,如此岂不是叔父家一脉要变成宗家了?”
袁基笑道:“想这么多作甚,只要把事情做好,把官职做大。
叔父百年之后,宗家自会到我们这一脉手中。”
“大兄说的极是!”
袁术恍然大悟一般。
心中却是暗思,就算回到我们这一脉,那不还是你袁基的。
他擦了擦额头,把这些杂念抛到一边,正看到袁绍高大威仪的身姿。
又暗想,只要不是到这奴仆一样的人手中就好。
......
待袁基等人离去后,袁隗直起身子,道:“你知道我所有的谋划,现在怎么看?”
那名侍奉的苍头拿下帽子,露出一张五十多岁的面容,赫然竟是一位两千石的大臣 。
那人犹豫半晌,方才说道:“太傅之棋面面俱到,毫无破绽。”
袁隗摇摇头,长叹一声:“还有一点破绽,但又不得不用,唉,我太老了,若是年轻五岁,定能把这棋盘补全,再无一丝破绽。”
那人疑惑道:“哪里?”
袁隗抬起头,幽幽的看向远方:“人心。”
”人心?”
那人再次疑惑起来。
“是啊,你是我真正的弟子,却对人心的把握差了些。
不然的话,我就可以把很多事情交给你了。”
“唉,小子生来刚直,若无太傅搭救,哪有此命。
虽有心报效太傅大恩,奈何,奈何能力不足啊,”
那人说着跪伏于地,泣涕不止,偌大的年纪,却自称小子,“可是太傅,小人实在是已经尽全力,尽全力了啊!”
袁隗扶起了那人,缓缓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这一丝破绽虽然无法弥补,却可以埋下一颗钉子,若是我错算了人心,你以后为我复仇便可。“
那人愈发恸哭:”太傅,既然这个小破绽有这么大的风险,为何不将之灭杀。“
袁隗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也有私心啊,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十成中有了九成的把握。
即便我失败了,但以袁家如今的根基,也足以平定天下。
更何况,若我被杀,更能激起袁家人的复仇之心,借此聚拢天下之义,举起大旗。
为了袁家,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包括我这个族长。
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权力顶端的争斗,哪有心慈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