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街道上的尸体和血迹还没有处理干净,朝廷通知百官朝会的谒者就派了出去。
太傅虽然名声大,关系网多。
但面对如此大的抉择,相当部分的官员,还是选择留守雒阳。
一方面,世代生活在这里,故土难离。
天子就算暴虐,还能把官员全部杀死不成。
甚至,在一些有心人看来,太傅等大批官员出走,这京中的官员空缺,也就空出了大部分。
这就像后世的一些大公司,总裁不爽董事长,带领大批骨干离开公司。
但公司并不会倒,反而因为空出很多位置,需要提拔大量的原本不能上位的年青人。
企业焕发第二春也是有的。
这些常年不能上位的,估计都在暗地里开心呢。
谒者仆射杨众是弘农郡人,杨彪的族人,他自然不可能放弃官职和家乡,跑向南阳。
实际上,跟随袁隗离去的,大部分是豫州、徐州、荆州、扬州等地的士族大家。
......
在常朝筹备的同时,崇德殿旁的宣室中,一个内朝小会正在提前召开。
很多利益分割,其实不能放在台面上说,所以私底下必须勾兑好。
这个内朝小会,就是大家在讨论。
实际上,在小会之前,已经有人提前有所试探和说明。
一夜未睡,皇甫嵩、盖勋、卢植、赵谦等人依旧精神抖擞。
后半夜的时候,杀人放火的游侠和奴兵们便被捕杀的差不多了,只有少数分子逃走,或者隐藏在闾里之中。
可以说大局已定,怎么封赏,可以说就决定着接下来几年的朝堂格局。
此刻众人心知肚明。
与此同时,不少人志得意满,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嘻嘻哈哈的,就连刘辩进来之后,也不加收敛。
看到这一幕,刘辩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诸位都是功臣,此刻小会,不必多礼,毕卿,给大家赐座。”
经历袁隗的事情后,他好似蜕变一般,整个人稳重了很多。
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关键还是要看上位者的手段。
历史上,骄兵悍将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刘辩前世的时候,即便是现代社会,不同样如此。
比如说,销冠走路总会比别人横些......刘辩自己如果工作上取得骄人业绩,难免要在领导面前扬起脑袋。
有一次兴起还借故拍了领导的桌子,虽然骂的是另外一人......
这个时候,领导的艺术就必须体现了。
指桑骂槐,杀鸡儆猴......
刘辩的目光一扫,落在了皇甫嵩身上。
谁让皇甫嵩在的历史的记载中最圆滑呢......杀鸡儆猴,就要杀这样的。
不然杀了一个杠子头,和你对冲,反而丢了面子和里子,威严也荡然无存。
不过,刘辩自然不会直接敲打,而是先夸赞道:“这次能够快速的击败老贼袁隗,不至于使雒阳蒙难,左将军居功甚伟!”
闻言,众人纷纷颔首。
这一点,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皇甫嵩的五千三河骑卒及时赶到,分割战场,绞杀西凉兵,当为第一功。
相对于其他年轻人,皇甫嵩闻言,却是平静如常,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刘辩见状,有些疑惑的问道:“右扶风距离雒阳八百余里,左将军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这话问的就有些诛心,皇甫嵩微微一怔。
旁边的黄门侍郎贾诩急忙禀报道:“国家危在旦夕,臣岂敢有丝毫懈怠,当日疾行半日一夜。
二十九日早便赶到右扶风,正遇到京兆尹寻左将军,言说董卓有不臣之心。
左将军当即调兵,京兆尹征收舟船,只带随身五日干粮,即刻发兵前来。
幸渭水充沛,舟船顺流直下,傍晚便抵达陕县。
我等稍作休整,连夜行军三百余里,幸好及时抵达。”
这话是替皇甫嵩等人开脱邀功,还顺便提了下自己的功劳。
当然,也在皇甫嵩这里买个好,在众人面前又打个样。
贾诩情商如此之高,能力又强,但苦于没有背景,至今才不过是个黄门侍郎。
闻言,刘辩亲自离席,躬身行礼:“左将军,京兆尹辛苦啊,朕代天下黎庶,代江山社稷,拜谢两位!”
“国家在上,此是臣子本分,吾等岂敢居功!”
盖勋和皇甫嵩急忙稽首还礼。
起身后,皇甫嵩再次行礼道:“臣对前将军,本有督查之责,却一味推之于上,实在有罪。”
对于董卓的处理,皇甫嵩本就有点玩太极,不得罪人的意味。
谁知遇董卓进京,竟敢行废立之举。
天子表面不说,内心肯定对他有意见,索性在这大功的同时说出来,也就去掉了天子心中的一颗刺。
这便是皇甫嵩的油滑之处。
果不其然,刘辩闻言,正色道:“那董卓不听王命有罪,但你若专诛,岂不是也有罪。
光明正大的上奏朝廷,若朝廷令你用兵,那才是为臣之道,左将军何罪之有呢?”
后世袁崇焕杀毛文龙,其实就是逾越专诛。
从这个角度说,皇甫嵩恪守臣子之道,并无毛病。
“陛下英明!”
皇甫嵩心中大喜,面色如常。
刘辩面带微笑,忽然又斟字酌句道:“我记得左将军攻灭太平道,有滔天之功,得封槐里县侯,享受槐里、美阳两县食邑八千户。”
这一下,话题转换的有点大,皇甫嵩不知天子何意,拱手道:“蒙孝灵皇帝厚爱......”
谁知谦逊之词还没有说完,刘辩就接着道:“正是因为如此滔天之功,我也曾听闻汉阳人阎忠,劝足下南面称制。”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还有这事?!
当时阎忠因事被去官,他握有大军,故对方心怀愤恨,前来劝说自己......
皇甫嵩脑袋发懵,只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抬头环顾,只觉那些拿刀戟的侍卫好像都在看自己。
他当即离座到了中间,匍匐跪下,脑门贴着地面。
汗如雨下,却不敢乱发一言。
贾诩和盖勋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同样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种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天子怎么知道的?
而且那个时候,是孝灵皇帝当政吧。
如是各种想不通,再看向天子青涩的脸庞,就觉得神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