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是平东将军了?!
还是铁岭亭侯?”
看着眼前的使者,徐荣虎目含泪。
使者种拂高声道:“徐将军,还不拜谢国家!”
“镇东将军臣荣拜谢天子,此身当为陛下,平定东方,若有异心,五雷诛灭,绝子绝孙!”
徐荣跪伏于地,颤声道。
闻言,种拂眉头微皱,谢恩就谢恩么,怎么还发起毒誓了。
他哪里知道徐荣的心酸。
在徐荣看来,后汉是世家大族的天下。
士大夫们控制了经学,只要读书邀名就能做官。
而他们这些边疆的大族,就只能靠军功了。
至于像徐荣这样的人,更是只能靠搏命。
搏命搏的其实也是一个做狗的机会,但凡有士大夫拉拢,你无动于衷,那就不好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弹劾个死罪。
一些边疆的武将,投靠宦官,则是另外一种选择。
如徐荣的故主董卓,搏命百余战,还到羽林郎中镀了金,做到了两千石。
可一旦拒绝了士大夫的拉拢,立即就是被弹劾定罪,投入监狱。
若不是董卓的父亲董君雅,在颍川郡做过一段时间的县尉,有点人脉向上通了话,董卓早就被杀了。
也正是董君雅的关系,士大夫们才给了董卓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做士大夫中,领袖级别的大佬,袁隗的狗。
这些事情,自然是董卓说给他们这些心腹听的。
徐荣先前,也是感念董卓的提携。
但是后来在朝堂上,要对天子动手的时候,徐荣却难以下手。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效忠天子,为什么现在要杀了天子。
猛然间的醒悟,他明白过来,他杀了天子的话,那就是董卓的狗,是董卓给了他做狗的机会。
对于这些事情,徐荣心中一直是很抵触的,他只是想打份工,赚的功勋福荫后代,不需要再在边疆搏命,有份稳定的收入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打工就一定要做狗呢?
董卓虽然提拔了他,可他的俸禄是天子发的啊!
于是徐荣决定,先听天子的。
后面他不管了,谁掌权,他听谁的。
但是,作为降将,他很快就察觉到各色的眼睛。
朝中弹劾他的奏折恐怕也不少,但徐荣却感受到了一些温暖,因为天子好像一直都在关注他,也在照拂他。
公孙度的辽东太守推荐,徐荣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但是架不住公孙度的劝说。
公孙度是他徐荣的同乡,而且在玄菟郡非常有势力,他是前玄菟郡太守公孙琙的义子。
当时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太傅分家,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公孙度若是能借机拿到辽东太守的印绶,再搭配他本身的势力,必定能获得辽东郡的实权。
如此也是偏安地方,可以照顾他徐荣的族人。
然后只需要缓缓发展内政便可以,若是中原一定,不过是递个降书,还免去了站队带来的风险。
于是抱着万一能成的念头,徐荣拜见了天子,推荐了公孙度。
当时,徐荣的想法不过是给公孙度一个交代而已。
但徐荣万万没有想到,少年天子一见是他推荐的,根本就没有犹豫。
就在他颇感欣慰的时候,天子又告诉他公孙度有野心。
公孙度有野心,是的,是有野心......天子已经看出来了,但还是任命了公孙度。
言下之意,徐荣也明白,就是收他徐荣的心。
其实天子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徐荣是降将,作为降将,他天然就是天子派系的,没得选,只能抱紧天子的大腿。
感念于天子的厚爱,还有对自己的自信,他运筹帷幄,一举击败酸枣联军。
但是,徐荣从没有想到,赏赐来的这么快,而且一步到位。
按照正常的节奏,三公九卿,尚书台,不都需要拉扯一番,毕竟他徐荣不是任何人的派系。
潜意识中,徐荣自然觉得是天子力排众议。
小家族人,没过过好日子,一生都在不公平中度过,陡然有人给了公平,他自然生出为之效死的念头。
......
皇甫郦和种邵看着激动的徐荣,也是一阵无语,在他们看来,所谓平东将军,虽然是统帅级别,但一旦战事结束,就要撤掉。
真正有含量的,还是那个铁岭亭侯。
不过一个亭侯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他们哪里知道,徐荣激动的是公平。
接下来的宣布,皇甫郦、种邵等人也有升迁。
......
徐荣也很好奇,铁岭在哪里。
一时间,见种拂心情不错,于是问道:“敢问使者,不知这铁岭在何处啊?”
“这个嘛!”
种拂眉头一挑,解释起来。
作为生在雒阳的世家大族,他其实看不上徐荣这种边疆武将。
不过因为儿子还在人下面混功勋,而且自己作为使者,也沾了一点光,回去之后说不得就是两千石,自然心情愉悦。
于是便解释道:“这个铁岭,是国家为你独创的。
听说你的大胜之后,国家说你好像钢铁铸成的山岭一般,为他国家社稷挡下风云刀剑。
于是便把雒阳北部城郭里的一个亭,命名为铁岭亭。
然后给你封了个铁岭亭侯!”
“天子厚爱,何至于斯!”
徐荣一怔,虎目之中,晶莹的光芒再次闪烁。
他哪里知道,所谓铁岭亭侯,不过是刘辩一点小趣味。
徐荣的家乡玄菟郡,就在后世铁岭那一疙瘩。
“关羽、张飞和乐进,被天子调到三辅去了。
这边只有华雄、张汛等人,国家的意思,此地还是游击练兵为主,待后方稳定,便可出征平东。”
种拂开口叮嘱道。
徐荣恭敬的回礼道:“末将明白。”
......
晚上,种邵疑惑道:“阿翁,你这边事情都结束了,怎么还不回去复命?”
种拂瞥了他的儿子一眼,哼道:“为父既然出来了,怎么甘心只做宣读旨意的使者。
如今酸枣联军,败退,为父正好要到这边各地的县城走一走,也好说明天子的仁德,让这些家伙认清现在的形势。”
种邵点点头道:“天子聪颖,又英明神武,是再兴之主。
这些小家族和我们多有关系,是应该拉拢一二。”
“朝堂之上,原本没有我们雒阳本地人的话语权柄,太傅袁隗出走,把山东势力带走大半,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现在各方势力云动,但大都是无根之浮萍,唯有三辅之地的世家,和我们才有根基。
如今三辅动乱,岂不正是我们河南尹崛起的时候。
原本酸枣联盟在侧,我们还不好动作,如今酸枣联军既然大败,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你呀你,就知道带兵,且和乃翁多学点吧。”
种邵撇嘴道:“我知道,现在天子缺钱粮,我们鼓动本地的豪强大族多出钱粮和人口给天子,也好换些三署郎官。
只要我们持续不断的提供,就能持续不断的产出郎官,然后形成一股新的势力。
嗯,以我们种家为首,不过阿翁,你要先混个三署郎的中郎将才行。”
种拂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巴掌打在种邵头上:“话否?话否!”
种邵缩了缩脑袋:“阿翁,就咱俩人,还要藏着掖着的,话说一半,还要猜来猜去的,岂不是浪费脑子。”
种拂无语道:“幸亏乃翁来这里亲自处理这个事情,不然的话,要是交给你,一定会办砸。”
种邵嘿嘿笑道:“阿翁,你不知道,我和国家接触的多,国家最喜欢说大白话。”
眼见种拂脸色变黑,连忙转换话题道:“阿翁,三辅那边谁主持的,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