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平康坊正北,紧挨着李代居住的胜业坊。
便是贵人云集的崇仁坊。
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赵国公府。
便坐落在崇仁坊东南角上。
与李代的府邸,相隔不过百米。
此时的赵国公长孙无忌,睡意全无。
全身披挂齐整,头戴乌金亮缨盔。
犹如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威武霸气。
手持一把尺八长剑,端坐在西厢房里。
不动如山。
长孙无忌的正对面,摆放着一具鲜艳华丽的马鞍。
此马鞍,金箔覆面。
金丝混着五色丝带,缠绕成花,状若如意。
正是李世民要柴龙巧取的金丝鞍辔。
今晚是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晚。
长孙无忌誓要柴龙空手而归。
所以不辞辛苦,宁可不睡不休,也要亲自守护。
门外,前八后八,一十六人。
守卫在厢房的房前屋后。
屋内,除了长孙无忌,还有四名将校与他一同守护。
如此多的人员,用天罗地网形容都不为过。
长孙无忌不相信。
这般严密的防守,柴龙还能无声无息的潜进来。
更不相信,有这么多人在。
柴龙还能把他的金丝鞍辔,从他眼前偷偷地偷走。
夜色浓烈。
更鼓声远远传来。
“梆梆梆~”
三更天了。
长孙无忌依旧精神抖擞,亢奋满满。
“梆梆梆~”
四更天了。
长孙无忌依旧紧盯着马鞍,不敢松懈半分。
“梆梆梆~”
五更天了。
长孙无忌仿佛已经看见曙光,正从东方,冉冉升起。
“吹牛皮,说大话,江湖人,江湖痞。”
“关公面前耍大刀,池塘老鳖翻肚皮。”
五更过半,天即将放亮。
长孙无忌笑了。
却不知,房梁上,柴龙也在暗暗发笑。
长孙无忌这个老阴货。
居然安排了这么多人守卫,真乃小人也。
竟然还要偷偷骂小爷。
看来走的时候,不给你留点念想,都对不起小爷的雅号。
屋外人影晃动,人声糟糟。
天亮了。
长孙无忌伸出双臂,抻了一个懒腰。
“这一夜,可真熬人啊!还好没有白熬。”
“呵呵~”
“赵国公,金丝鞍辔不~不~不见了。”
“什么?”
小校一句话,让长孙无忌瞬间清醒。
长孙无忌猛的张大双眼,细细观看。
才发现身前的桌子上,早已空空如也。
金丝鞍辔已不知所踪。
“嘶~”
“怎么会这样?”
“他是如何做到的?”
没有人回答长孙无忌,更没有人会为他解惑。
“家主,家主,不好了。”
长孙无忌正对不翼而飞的金丝鞍辔,一头雾水呢。
听到家奴的呼喊。
一个箭步便从厢房里窜了出来。
“何事惊慌?”
家奴颤颤巍巍的说道:
“小主说有刺客进了他的房间,小主被那人给惊醒了。”
长孙无忌一听就急了。
刺客进了自己家里,那还得了?
事关儿子,长孙无忌也没细想。
脚步匆匆的就往后院赶去。
临近长孙冲居住的院子,长孙无忌这才想起柴龙来。
该不会是柴龙寻错了屋,走错了路。
无意间找到冲儿这里来了吧!
此时,长孙冲已经醒来,正在榻上傻坐着。
长孙无忌连忙上前询问。
“冲儿,可有不适?”
长孙冲已经十二三岁,早已过了不知羞的年纪。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长孙无忌有些着急,不由又大声询问。
“冲儿,你倒是说话啊?”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离得近了,长孙无忌鼻翼噏动,闻到一股异味。
目光不禁游移到长孙冲的屁股底下。
才发现那里,早已是潮湿一片,热气升腾。
长孙无忌的长脸,瞬间就白了。
这熊孩子,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尿床。
真***的丢人回娘家,丢到姥姥家了。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对柴龙的所作所为,愤恨不已。
不仅恨柴龙,连大唐皇帝李世民,都被长孙无忌迁怒上了。
这个皇帝也忒小气,本官不就是在他面前邀了个功嘛。
至于如此打压本官吗?
又是偷又是吓的,有必要吗?
制盐之法虽说是李代贡献的。
可在长安坐镇指挥的是本官呐!
没有本官与世家周旋,长安此次盐战能胜?
既然陛下不仁义,也别怪本官无情。
陛下弄来个柴龙吓唬我儿,就别怪本官对你儿子下手。
哼!
长孙无忌转身离去。
虽然一夜未眠,但精神奕奕。
长孙无忌的状态出奇的好。
肃穆的皇城,就像一尊方方正正的巨兽,盘伏在长安城北。
东宫嘉福门外,上朝的大臣们,陆陆续续的到了。
长孙无忌正跟魏征,低声说着什么。
小黄门在显德殿外,挺身矗立,等待上朝的时间到来。
年关将至。
官员们都变得有些懒散起来。
不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边走边聊。
商讨元正七天假期该如何过的问题。
有的就想缩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的却想去郊外走走。
有的想举行个诗会。
有的想去池中垂钓,做个江湖野汉。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长孙无忌啥也没想。
脑子里,全是儿子屁股底下的那团潮湿。
潮湿了床榻,潮湿了长孙无忌的心。
长孙无忌是越想越气。
“郑国公,齐王的事不如就此打住,如何?”
魏征狮眼圆睁。
“这种不义之财他都要赚,心中可还有皇族大义?”
“不行,本官定要参他一本。否则,对不起长安百姓。”
长孙无忌一改之前的雷厉风行,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郑国公,齐王也只是参与分赃,并未深陷其中。”
“依本官看,不如就此算了。”
魏征依旧是一副气吞天地的模样。
斩钉截铁道:“不行!”
长孙无忌依旧不死心。
“眼瞅着元正日就要到了,你就不想让陛下安心过个年吗?”
“不是本官让陛下不安心,是陛下的儿子不让陛下安心。”
“陛下不能安心过年,百姓就能安心过年了?”
“若非福王殿下献出良方,长安百姓怕是无盐可食。”
“不行,老夫身为谏议大夫。”
“对这种剥削百姓的行为,决不能坐视不理。”
“正好把齐王前段时间,纵马平康的事,一并了结。”
长孙无忌见实在劝不动,只得放弃。
安静的立在一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