豳州至灵州,山路崎岖蜿蜒,相距千里。
这距离,在现代,飞机刚起飞,就得落地。
(陕西彬县到宁夏灵武,直线距离261公里)
开车,也不过六七个小时的车程。
可这距离放在唐代,却是难以想象的遥远。
一个月能走到,都算你腿快。
李代在车上,被颠的实在受不了了。
于是下了马车,大吼一声:
“小爷要骑马!”
不会骑不怕,学就是了。
初上马背,李代就感到十分不舒服。
两条腿咧着大腿根不说。
屁股还被咯的生疼。
坐在马背上。
不像是坐在了软乎乎的肉上。
倒像是坐在了一片钢板上。
硬到李代,怀疑马生。
“老马,再加几层垫子来。”
“王爷,垫子不可垫的太厚,否则容易掉马。”
“小爷慢慢走,不跑还不行吗?”
“王爷您忍忍,习惯就好了。”
哇咔咔,小爷疼的要死,你居然要小爷忍忍。
安的什么心啊!
实在受不了了,李代的大腿,由于长时间撇着不动,大腿根已经开始抽筋。
那滋味,抽过筋的人都知道,绝对的酸爽无比。
不得已,李代又返回到马车里,继续让马车炒黄豆。
傍晚,大军行至渭北塬龟蛇山。
李代下令大军就地驻扎。
龟蛇山,山岭无数,泾水曲折蜿蜒,流水纵横。
树木高大繁盛,密如阵列。
身入其中,仿若进入原始森林一般。
历来为陈兵之地。
李代身处一处小丘之上,凝视着涓涓南行的泾水问道:
“此地为何叫龟蛇山,有人知道吗?”
薛礼手擎长弓道:
“王爷,属下见这里山高林密,定会有许多野味。”
“属下这就去为王爷,打只猎物回来。”
裴天啸呵呵一笑。
“属下发现这里河流平缓,定有大鱼潜藏。”
“待属下去给王爷捕条大鱼回来。”
二位武将有力没处使,更愿意费些力气。
一个去抓有腿的,一个去捕没腿的。
李代无奈的摇头道:
“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个地名都搞不清楚,忒笨了。”
“哦?听六弟的意思,你莫非知道?本王愿洗耳恭听?”
李代没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没意思!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身为皇子,身为兄长,你会不会聊天?
要是王蓉小娘子在就好了。
她一定知道。
一路上,王蓉几乎就没露过面。
不知道是因为李代,还是躲着其他人。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现。
李恪见李代沉默不语,大步走到一处山石上。
双臂大张,迎着山风道:
“秦岭为障,关山不度。”
“泾水缭绕,水绕山环。”
“塬若龟身,山梁做颈。”
“前伸入川,阻水盘旋。”
“象形神似,浑然天成。”
“此为龟蛇山是也。”
“六弟,以为然否?”
李恪见无人喝彩,豁然回头。
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而不远处,李代的身影,已没过腰线,渐行渐远。
唉!
山风好大啊!
李恪将袍服紧了紧,连忙向营地走去。
…………
夜色下的长安城,一片静谧。
袁天罡在书房里,却是噼噼啪啪,翻箱倒柜,寻个不停。
“找到了。”
摇晃的烛火,映照在黄褐色的纸上,让上面的字迹,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师叔,您真的认为,福王殿下是被邪气入体了?”
袁天罡伸手拂过书册。
似乎是在除尘去灰,又仿佛是在抚摸情人。
“虽未亲见,但照你所言,亦不差矣。”
李氏觉得,自己身为福王殿下的文学,理应为殿下做更多考虑。
于是劝说道:
“师叔您还是亲自给看看吧!万一是师侄相错了呢?”
“若兰,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
“你学道三十载,相人无数,可曾错过?”
“要相信自己嘛!”
李若兰见无法说服袁天罡,不由小声嘀咕道:
“这次不一样嘛!”
“王爷的命格也太特别了。”
“你说什么?”
没想到,袁天罡也长了一对顺风耳。
“你观福王躯不适,魂似雾,阴阳两极,无谓生死。”
“是也不是?”
李若兰默然以对。
“你又说福王命如烈火,鬼木盘根,欲占其基,火灭则殁。”
“是也不是?”
李若兰点头应是。
“这不就完了,不是邪气入体,还能是什么?”
“此书正合,拿去与福王修习,师叔保证书到祸除!”
袁天罡说罢,随手就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李若兰撇了撇嘴。
师叔和福王一样的不着调。
这么大的事,随便给本书就打发了。
唉!
王爷命苦哦!可不是我不帮你。
李若兰伸手接过。
只见书册上写着三个大字;
《阴符经》
“师叔,这……”
“不必多言,世间只此一本。你可要保管好了。”
李若兰浑身颤抖,拿着书的手,更是抖动不停。
“师叔,您还是收回去吧!世侄可担待不起。”
袁天罡看着李若兰紧张的模样,不禁笑了。
“怎么?福王不救了?”
李若兰撅着红唇道:
“即便不救,他也死不了。”
“为何如此说?”
“他气运好的很。”
李若兰说完就后悔了。
古人神佛满天,尤其是气运之说,向来遭君王忌讳。
此言要是被当今陛下知道,李代非死不可。
“师侄说的是运气,福王殿下运气好的很。”
李若兰害怕了,担心李代因此受到伤害。
那不是她希望看见,更不希望发生的。
袁天罡狮目虎视。
看的李若兰颤抖的更加剧烈。
“此言还与谁说过?”
“没……没……”
“就此打住,不可再提。听到没有?”
李若兰连忙应是。
伸手要将书册递还。
“师叔,此书您……”
袁天罡闭目沉思,李若兰知晓师叔是在推算。
便安静的立在一旁,缄默不语。
半晌,袁天罡睁开双眼道:
“福王此人,师叔早有耳闻,一直未曾得见。”
“然观其行,颇有君子之风度。”
“功劳不小,却不世俗,为国为民,从不居功。”
“如此君子,救他一命也是应该。”
“再者,他能提前布置抗胡,又能预知寒灾。”
“颇似同道中人,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师出同门呢!”
袁天罡说到这里,竟然嘿嘿嘿的大笑起来。
李若兰心道。
你们最好别见面,因为你们已经是同道中人了。
一样的不靠谱,一样的……
李代要是知道,因为他处事随意,不争不抢。
反而因此救他一条小命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好人有好报吗?
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亦或是种豆得瓜,因善得福?
概因天道昭彰,至善者至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