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时节,无论家境如何,一家人总归是团聚在一起赏月的,图一个团团圆圆的美好寓意。
祁二老爷家里也是如此,老夫人坐在上首,祁二老爷,祁二夫人、祁娇儿还有祁青陪着坐在一处。
更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周姨娘得了老夫人的特许,也有资格坐在最下首陪着。
这一顿饭吃的倒是颇为和乐,直到天色渐晚,老夫人有些疲倦了,说了一句:“明日还要去老大那儿,今日都早些休息吧。”
通常来说,八月十五是中秋的正日子,可作为朝廷重臣,这一日得留给宫中或者是其他重要的场合。因此,每年的八月十六,祁啸廷和薛言才会将亲戚邀请到府上一聚。
正当老夫人在周姨娘的搀扶下,打算起身离开之时,祁二夫人开口了。
“娘……”她脸上露出了些怪异的神色。
其实不仅仅是这会儿,整个晚上祁二夫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老夫人睨了她一眼,问道。
她这个儿媳妇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娘,说起大伯他们,媳妇儿今日听了些闲言碎语。我思索了半日了,觉得还是得和娘禀报。”祁二夫人说道。
“说。”
“今日我出去采买之时,听得外头都在议论前几日大伯一家竟然齐齐地打上了淮江侯府,将人家府里头打砸的不成样子。”这么说着,祁二夫人更加忐忑了,“娘,那可是侯府啊。他们怎么敢的?!”
老夫人常年在家中礼佛,不太出门,对这件前几日发生的事并未听说。如今听了祁二夫人这番话,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她问道,语气有些严肃了起来。
在祁啸廷发迹之前,老夫人只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农家妇人。那时候,便是知县在她的眼中也是了不得的存在,更遑论侯府了,那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如今,虽然她成了镇国大将军的母亲,得了诰命,过上了好日子,可那毕竟是几十年来形成的观念,得罪了侯府那还了得?!
“听说是为了祁柒那丫头,与淮江侯府的小世子在街上起了冲突,大伯便二话不说带着人冲向了淮江侯府,砍了人家院子里头的书,砸了石凳石椅,淮江侯府那院子可谓是一片狼籍啊。”祁二夫人“栩栩如生”的说着,仿佛她不是道听途说而来,而是亲眼所见一般。
“要我说啊,那丫头当真是乡下长大的,野得很。这不,回来没多久就惹是生非,得罪了侯府世子不说,还挑唆的一家人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儿。娘,大伯他们宠着这丫头,您可不能再纵容着了,得好好的提点提点,不然,她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害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了我们啊。”祁二夫人添油加醋的说道。
其实,说了这么多,祁二夫人无非是害怕镇国将军府出了什么事儿,让她受到牵连罢了。
祁娇儿在一旁看着祖母神色不悦,心里头有些得意。
“祁柒,看你这下怎么同祖母交代?!”她心里高兴的想着。
知道祖母是最注重礼数和教养不过了,她还加了一把火,道:“祖母,其实孙女还听说了一事。”
老夫人转头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再早些时候,淮江侯府请了媒人,带着聘礼上门求娶祁柒,可好端端的被大伯连人带东西都给扔了出来,还给人一通好骂,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
祁娇儿话音刚落,祁二夫人又尖着声音叫嚷开了,“你瞧瞧你瞧瞧,还是因为那个丫头。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有这么一个惹是生非的野丫头,迟早有一天咱们都要被她给连累了啊。”
祁二夫人这会子倒不是为了老夫人面前抹黑祁柒,她心里头是真的忐忑。毕竟,从表面上,祁啸廷只是一个将军,而人家淮江侯可是世袭的侯爷,哪里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起的?以她的见识,哪里就能看的明白这些官场上的事儿了。
每次听见祁二夫人尖锐的声音,老夫人都觉得头疼的很,她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好了,别嚎了。我知道了。”
说罢,就由周姨娘扶着离开了席面。
祁二夫人见老夫人没有表态,她又转向祁二爷,焦急地说道:“老爷,你看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祁二爷在外头行走,倒是早就听说了这事儿,只是他先前没有想的这么多,听过也就抛之脑后了。
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有些大了。
“明日我去问问大哥,这事儿做的是有些荒唐了。”他道。
听到明日还要去镇国将军府,祁二夫人心里头有些不太情愿,她说道:“老爷,要不咱们明日先不去了吧?避避风头,也省的人家将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来。”
“胡闹!再怎么闹我们也是一家人,哪有出了事儿就躲的道理?!”祁二老爷喝道。
祁青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心里头却在嗤笑,他这位嫡母倒是真将自己当回事儿了呢。人家淮江侯知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还两说呢。
……
“母亲,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姨娘一边搀扶着老夫人,一边轻声说道。
“嗯?”对于周姨娘,老夫人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
“原本夫人说的话,妾身是不应置喙的。可妾方才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说出来让母亲评断。”
“你说。”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将军如今是朝中首屈一指的重臣,在朝廷浸淫了这么些年,哪会是如此莽撞之人?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必然是有把握又或者另有深意的,咱们这些妇人又看得懂什么呢?”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老夫人,见她沉思的模样,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她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母亲,您说呢?”
老夫人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她拍了拍她的手道:“还是你思虑的周到。”
周姨娘微微一笑,说道:“当不起母亲的夸奖,妾乡野村妇出身,没什么见识,只知道本本分分地在家中伺候夫君,侍奉母亲,恭敬主母,至于那些外头的事儿,妾是不敢多嘴的。”
“我瞧着你这见识比那秦金花要高多了。哎,当初都怪我……”老夫人说到一半住了口,只是说道:“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秦金花正是祁二夫人。老夫人如今是越发的对这个儿媳妇不满了,成日里咋咋呼呼,又市侩的很,哪里有一丝当家主母的稳重模样?!
听了老夫人这么说,周姨娘说道:“母亲待妾极好,妾心里头很是感恩。能过上这样日子妾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语气里尽是满足,却是一口一个“妾”字,听的老夫人心里头更是愧疚。